王府里设的大厨房就像是宫里的御膳房,按理是人人都得吃大厨房的饭菜,不过各人口味不同,凌颜是正妃,院子里有小厨房也不足为奇,这千羽之前受宠,小厨房也是龙浩天特意为她准备的,其他人就只能跟着大厨房吃,千羽想来。
这大厨房的饭都是一道做出来的,纵然说不上好吃到哪去,但想必也不会太为难了。千羽差人去回了,凌王妃便准了,第二日千羽就吃上了大厨房的饭菜,味道就不说了,千羽也没有那么挑,做孤儿没人管的时候,多难吃也能下咽来着。可是大厨房因为是一道做的,做好了送到琅琊苑千羽这里,饭菜都温吞了,再好的味道吃到嘴里也没味儿了。
千羽能说什么,这回可都是自己求来的,怨也没处怨,只好勉强吃了,好在病是没有一天天加重了,虽然也不见好,可是每日咳嗽吃药,倒也稳定了下来,加上没有发热,扶云放心了许多,过了腊月二十,真正开始有年味儿了,千羽虽然住在琅琊苑正房后头的厢房里,可也感受到整个琅琊苑喜气洋洋的气氛。
看着外头忙忙碌碌的下人们,千羽想起上辈子过年,从来都是孤零零的,身边连个亲人朋友都没有,过年对于千羽来说向来更加难熬,遇见了那个小警察,两人谈恋爱还没谈多久,一个节日也没过,千羽就香魂已逝跑到了着古代的大秦,本以为遇见龙浩天,终于能安定下来了……
想到龙浩天,千羽心头漫上一点点苦涩。龙浩天对她不是不好,可是那种好不是千羽想要的,那是一种不平等的好,并不是两个人心里互相喜欢、互相尊重的好,千羽却无能为力,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世界,男强女弱,还如此的有道理。
千羽轻轻拨着手里的药碗,看着那苦涩的汤汁,一时沉默了下来。春兰站在一旁伺候着,并不知道千羽心里在想什么,主仆二人都沉默了下来,扶云从外头风风火火的进来,脸上是少见的笑意,对千羽道,“娘子,好消息啊,据说王爷已经过了冀州,不日就要进京了。”
听说龙浩天要回来,千羽有些怔住了,搅拌汤汁的手也停顿了下来,呢喃道,“你说什么?”问出口便自己觉得不妥,秀眉微蹙,刚刚还在想着龙浩天,这他便要回来了,不日回京……不日回京,只怕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想到龙浩天就要回来,千羽的心头不禁一滞,从前他不在跟前,千羽也要一日想他三遍,只觉得自己现在受的苦楚,等到龙浩天回来了就都可以解决,自己的忍耐,等到龙浩天回来了就不算什么,可是眼下他就要回来了,千羽却突然怕了起来,龙浩天回来,还不如不回来,千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千羽害怕见他,却更怕回来也见不着他。
现在好歹心里还存着一份期盼,盼着龙浩天回来二人还能像从前那样,可如果他真的回来了,又对自己冷漠无情,那千羽又该如何自处,所以千羽如今倒是情愿龙浩天不回来,不见他,还能自欺欺人的骗一骗自己,府上人人都说侧妃已经失宠。
千羽怕龙浩天回来坐实了自己的失宠,那今后自己还有海棠春坞的人在这府上,只怕更难过。
千羽心里想着事,手上动作就不由自己了,搅拌了那汤药半天,扶云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千羽也无心顾及了,端起药碗一口将那里头的汤汁吞了下去,扶云看着千羽的动作,有些吃惊,又忙递上蜜饯道,“哎呀,果然咱们劝十句也抵不上王爷要回来这一句管用,娘子快压压嘴里的苦味。”
千羽倒不觉得苦,嘴里有些麻木,接过扶云递过来的蜜饯放进嘴里,那一丝甜冲的苦味忽然上来了,千羽“嘶”了一声,听见扶云的打趣,忍不住红了脸,“净胡乱说些什么,哎哟,今天的药格外的苦些。”扶云不知道千羽心里想的什么,只道自己的主子也和自己一样心里开心、期盼着呢,便笑着和千羽说了好些话,闹了一番,千羽有了困了,才服侍她睡了下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千羽在梦里也觉得头痛,又不知有谁在追自己,还是做神偷的那些年,似乎是第一次遇见小警察,他在人群中看了自己一眼,千羽撒腿便跑了。
小警察就在后头追,追了许久也没有追上,再一次遇见的时候,小警察一眼就认出了她,千羽倒没有注意,她正踩着点儿呢,那人就从背后忽然拍了她一下,那天他穿的是便服,眉眼干净,看着千羽笑道。
“小姑娘,你上次怎么跑那么快啊,你的钱包掉了,我想追上给你,都没有赶上。”千羽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手心就冒了冷汗,可不是那种做贼心虚的冷汗,而是另外一种,像是蚂蚁在心头爬到,又像是蝴蝶轻轻的煽动翅膀,撩拨心弦的感觉,千羽磕磕巴巴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咧嘴一笑,真美好。
千羽心里还是那种感觉,忽然就睁开了眼,正是暮色四合的时候,天将晚未晚,屋子里没有点灯,扶云和春兰也没有在屋子里伺候着,千羽睁开眼只看到床边坐了一个人,因为昏暗,所以千羽看不清楚他的眉眼,也不知道他的表情,她还有些困顿,仿佛还在刚刚的梦境里无法自拔。
“小、小警察?”前世里千羽从未叫过他的名字,只叫他小警察,好像那是自己的一个专属称呼。
床前那人轻轻地触上千羽的脸颊,指尖有些凉,声音低沉道,“是我,千羽。”
千羽瞬间清醒过来,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眼前是什么人,千羽心里有些热热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原本心里搭起的一堵墙瞬间就坍塌了,龙浩天就这样坐在她的眼前,千羽忍不住想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可是想起之前在小书房的遭遇,千羽又咬了咬嘴唇,将眼泪憋了回去,因为屋子里暗,龙浩天又挡住了大部分光,倒是没有看出来千羽的情绪变化,龙浩天握住千羽的手,“我回来了,你瘦了,千羽。”
千羽真想扑到他怀里哭啊,有千言万语想要对龙浩天哭,最后绕到唇边只化成了一个字,千羽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低下了头,眼泪忍的真是辛苦。
龙浩天看到垂下头得千羽,肩膀单薄的好像只剩下一片了,和他离开时的样子简直换了两个人,龙浩天的心好像被谁狠狠攥住了不撒手一般,他想将千羽拥入怀中,狠狠的揉近自己的心里,可是眼前的千羽好像又不是他记忆中那个爱吃醋、会撒娇的女子了,龙浩天能看出来她很伤心,可是还是那样倔强的低着头不肯看自己,他吃不准千羽是怎么想的,还在为一个多月前的事情生气?龙浩天自认千羽并不是这样的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甜蜜早让龙浩天忘记了一直以来的千羽是什么样子的,一开始的千羽是什么样子的,他只记住了千羽的甜蜜、芳香,却忘了她的苦涩,两人一时就那样僵持在那里,龙浩天等着千羽扑进他怀里,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多了,一直以来对于女人龙浩天都是手到擒来,主动投怀送抱的人简直不计其数,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偏偏不为所动。
龙浩天的手已经紧紧的握住了千羽的,可是千羽没有动,依旧垂着头,不去看他,也不做声,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下来。龙浩天的小手指动了动,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千羽已经泪盈于睫,可是偏偏没有声音,就这样耗着龙浩天,她轻轻抽动了鼻子,想要将泪水憋回眼睛里。
龙浩天听到了千羽抽泣的声音,他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指挑起千羽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对视,千羽心里有些难过,是了,在这样的时候,自己和龙浩天的位置还是不相当,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身体力量,龙浩天都比她要强大不止一个段数。
千羽别过头去,就是不与他对视,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龙浩天看到千羽倔强的神色,心头不禁一软,千羽的原本就小,现在更是瘦的只剩一双眼睛了,黑白分明流出泪来,可是却偏偏不肯看他,龙浩天伸手将千羽揽入怀中,什么男人气概,什么自尊,在千羽面前都化作乌有,千羽的骨头咯的龙浩天有些疼。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千羽、千羽。”龙浩天口中呢喃着千羽的名字,一直亲着她的头发,千羽的心终于软了下来,泪水也决堤而下,却还口是心非的想要推开龙浩天。
“你讨厌,你不是不要见我吗,你走啊,走远点,永远不要回来了。”千羽的力气越大,龙浩天也就越大力的拥紧她,好像生怕千羽从自己身边飞走了一般,千羽终于不再挣扎了,她似乎有些累了,轻轻的抽泣着伏在了龙浩天的怀里。
二人静静相拥了许久,龙浩天才放开千羽,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瘦了,是真瘦了。”
千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的那些小心思,那些生的气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宜喜宜嗔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