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废城余烬.
沙发的两条坚硬木腿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吱响,并且这笨重沙发的份量如此沉重,直在客厅的地板漆层上留下了两道,猫爪子似的长白色划痕,于吸顶灯的冰冷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该死,该死,该死的。”陈凡一边在心中肉疼的暗骂,一边却是硬下了自己的心肠,反将压在沙发靠背、扶木上的双手拽得更狠了,轮蹬的双脚也是缓也不缓的咬牙发力,要将整架沙发往露台拖动。
于是伴随着这些声音,当大半条沙发都横骑在了防盗门的钢制框上,他的鞋底子先后碾响了几枚鹅卵石,整个人都被室外阴沉沉的天色照着,他才终究是松弛了双臂下来。
这是陈凡在发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决定,用客厅内最笨重的多人沙发来卡住客厅的防盗门,即便这个决定刮花了一大片地板,他仍旧觉着这个代价是值得的。
缘只是在陈凡看来,现在没有任何的东西,能比得上保证空间门的打开状态更重要了。
尤其是在他没完全搞清楚这扇门的开启方式之前,假若是防盗门被意外的关上,就可能发生两种他最不愿意碰到的情况。
前一种情况是他被关在了客厅内,也许自己再也没用机会开启门外面的世界。
陈凡光是想一想这个可能,就知道这会击垮他的精神,这就好像是他从一座宝贝山上翻过,却两手空空的下到山脚底下,他绝对没有办法接受它。
第二种情况则是他被关在了露台上,可能怎么也找不到回客厅的办法,断绝了同原世界的联系,最终迷失在这片他不了解的废墟上。
况且陈凡很清楚自己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好,无论是武器、装备、食物、水,或是两三个能让他信赖的伙伴,甚至是一个能执行地计划。
是以想到这儿的他终不放心的推动沙发,将钢制门扇上的铰页顶至最大,直到他能确认防盗门绝对没有可能,在自己的视线内无声息的关上,才安稳下了心又向露台的护墙退了几步,以便细致打量这扇开启后的防盗门。
陈凡站在防盗门的侧面观察的这会儿,他就觉着自己多少看明白了一点门道,已瞧出了这扇门的神奇之处。
首先他认为这道防盗门本身,还能牢立在混凝土堆上就有些奇异。
这不只是因为陈凡发现在门外的世界里,原本连着露台的客厅已是完全垮塌了,连并着后面的厨卫和卧室,都变成了一堆严重腐蚀的钢筋混凝土堆,他只能靠着记忆辨认它们的轮廓。
可防盗门本身不仅没有损坏,反倒还能靠着几根连接上露台护墙的钢筋,以及残茬的混凝土槛耸在原位,就犹如一面全金属的广告板一样立着。
还因为陈凡每将自己的视线移至门框侧面,他的视线就全然看不到自己出来的客厅,只能瞧见金属门框、开着的门扇、垒堆在门后的混凝土块,以及用一对侧腿魔术般立着的半条沙发,这已是超出了他所经历过的视觉体验。
尤其是当他注意到门框受照地光线,完全无视了防盗门内的客厅,笔直的在混凝土石碓上投下了影子,便更让他诧惑门框内外的两个空间,是如何通过防盗门连接起来的。
而陈凡要是将视线瞥入门框内,他又能瞧清楚防盗门内的空间,从另半侧长沙发,到刮花漆层的地板,直至吸顶灯的青冷光在客厅内投出的明暗进深,完全没有倒墙塌梁的痕迹。
是以这两个在他视线上,离奇重叠起来的不同空间,就让他在好像心下反复的移动自己的脖子,让自己的目光能够在门框内外轮动观察。
并且当陈凡越审视、思量这两个视角,在他眼底上烙印出地空间错位感,就越是能感到一种荡涤他心灵的,对超自然力量的畏惧,重新自释起蒙太奇这个词。
再等着他努力设想着两个不同的世界,究竟是如何交错相叠的时候,他便很快的意识到这扇防盗门,定是具有一种连接不同时空的能力。
旋即陈凡满脑子都揣上了这个想法,进而朝着防盗门的本身打量上去。
他注意到钢板门扇的色泽已然黯淡,不仅看不出它本来的油光,门锁孔的周围还散布着一层细小的针状漆鼓,满是一副漆层老化的旧像,指不定底下会是一大片钢锈了。
故而陈凡心怀着对防盗门锈烂的担忧,遂将右手压上一片漆鼓摁破,只瞧见里面是白色的钢板,全然没有红色的锈点,才终是放下了心来。
他知道自己有办法解决这些剥漆点,只需要用一种叫做补漆笔的上漆工具,它常被用来修补汽车金属外壳上的刮痕以及油漆剥落,具有防止生锈的功能,正好适合用来保护这扇门。
陈凡想明白这事便不再注意这些剥漆,转而开始思考自己家的这扇防盗门,所连接的另一边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他所接触过的知识,他很快就有了一种合理的解释,就是自己误启了另一个平行的世界,打开了一个空间上的蟲洞隧道,而防盗门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奇异点。
陈凡随即推测至此,下意识的低头检视自己的右手,一股惊悚的念头就漫出了他的脑壳:“这是怎么样的一只手啊。”
虽然他一打开门就及时将手掌从门把上收回,但他的五根手指尖上的指甲盖已然是黯淡无光,瞧不出一丁点年轻人应该有的润泽,连手指关节上的伸曲皱纹也变得很深,皮肤突兀便失去了往态的弹性,如同是它在瞬间就老了几年一般的诡异。
陈凡禁不住诧异开启这扇门时,所要承受的伤害竟然如此之大,一边担心着右手无法恢复,是否会对健康有什么影响,一边却警觉着自己应该隐藏自己的右手,以确保没人注意到他的秘密。
遂再等了好久他才重收拾起矛盾的思绪,试着放松心情朝着周围打量,又迈步跨近露台扶着护墙朝下看去。
陈凡注意到自己现在的位置正处在一片废墟顶部,下压着居民楼底的一层至五层,距离地面大约有五米的高度,然后他很快就找到了能下去的路径,它就在露台角的豁墙边上,是一条由混凝土堆积的斜坡蜿蜒着通向地面。
他接着抬起面颊朝着远处眺望,就发现自己的视线至多能看出去千米多远,便会被更高的障碍挡住。
这其中就算露台左侧的视野最宽敞,陈凡不仅可以瞧清楚侧翻的高架桥,以及一号线拗断的轻轨枕道,还能分辨出一些纵布排列的桥桩子,要知道他年前还在上班时,每天都会乘坐这段地铁线路,只是没想到此刻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他前方和右方的视域则望不远,缘只是相邻小区的高层居民楼,如同是根根石墩似的斜歪着,封挡住了他望远的所有角度,直使得他很快便放弃地转过身,后望向绿地广场。
几栋巨大的商用残楼在阴郁的天色下,投出了很大的一片阴影,楼墙上四处透光的窟窿眼,恍如一只只空洞的眸子般盯着自己,直让他在忐忑中便觉着,它们犹如是几个衰老的多目巨人,正沉默不语的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来。
陈凡虽然在往日不太去这个,与自己小区相邻的消费广场,但仍旧不妨碍他回忆那些巨型的广告板,拼装在楼墙上的液晶电视,以及绿地广场上激荡至略显喧耳的背景音乐。
尤其是他常常会在晚上,攀着露台的护墙缘往这几栋高楼望过去,瞧它们楼顶四角上的航光灯频频闪烁的时候,是怎么也不会想不到它竟有这副破败样的。
“地震?”这个携带巨大力量的动名词,首先就从他的脑子里蹦了出来,又很快的被他否决,“不像,不像,不太像。”
陈凡很清楚自己所居住的上洋市,是全国非常重要的经济重镇,不只是带动着全国的经济,产生巨量的税收,本身还有着大量的人口,只要是地震稍一平复,国家必然会组织全部的力量进行城市重建,恢复上洋的城市功能。
那么他这会就应该看到无数的机器,与大量的救灾人员才符合常理,而不是这样的荒芜如同被遗弃,可他又疑惑着到底是什么样的阻力,能使得国家无法救援这里,甚至看不到有任何人活动的痕迹。
“战争!”陈凡随即忍不住便将这个词脱口喃出,他意识到也只有战争才有这种力量,足以解释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景象,“没错,没错,这准没错。”
然后他便迫于这个词的威慑力,将自己的身背窝低又摇动开视线,落向周围的混凝土残骸之间细细的扫过,他臆想着可能会发现军人或者居民的尸体,四处遗落的枪械乃至是坦克车的金属炮管,再扬起了脸在天空的低压云层里,寻找直升机桨叶的旋转声,亦或是战斗机留下的线状云迹。
可是陈凡无论是在地面,还是在天空都没有任何的发现。
“一个无人区?”这个突然从他心下冒出来地想法,似乎很能解释得通眼前的景象,一个被完全毁灭的上洋市,到极有可能变成了一座没有意义的废城。
并且陈凡很是满意这个自释,直使得其他念头再也压制不住的一个随着一个,从他的脑袋里冒起尖来了:“金银件的首饰,整捆整捆的钞票,陈琳在商店内的贵重物品,还有往日里买不起的奢侈品,通通都将是我的了。”
因为他觉着至少在这个世界的上洋市,对自己来说正处于无人看护的状态,即便仍旧有坚守在这儿的人,他相信只要自己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他便可以尝试着避开他们。
而只是这么一小会,陈凡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计划,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就在自己小区外的高架桥下,有六台能提取现金的存取款机,只要是它们仍旧还在原地,他便可以想办法弄开它们。
尤其等着他意识到如能确定这个世界的纸钞,能够带回到自己的世界,又被验钞机证明能够正常使用,他甚至可以去小区附近的几家银行支点转上一转,瞧瞧有没有打开金库的可能性。
于是光想到这儿,陈凡便感到在这个上洋市的废城余烬之下,到处都躺着钱箱等着自己去发掘,以致他几乎要压制不住兴奋感,等不及再做什么准备,就想要跑到小区外的高架桥边,好瞧瞧那些存取款机是不是还在原地。
只不过还没等着陈凡挪动开步子,他脑袋里陡然便腾起一股强烈的眩晕,就犹如是受到了重击,无缘无故的便昏昏沉沉起来,最后这异感还没有丝毫的消退,他腹中的胃袋又鼓胀不适,让他恶心的直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