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三十六块塑封的钞砖.
陈凡压住了嘴角憋住了气,将两个才拆开塑封的防核滤罐,快速对上了自己呼吸面罩的气阀。
等着一连串金属螺纹口上的扭转声,在自己的耳边上响起来,他才谨慎的换了气呼吸,又返回写字桌前坐下来,使得他身上的核辐射防护服摩擦在靠背椅上,发出一些散乱的褶皱声。
而借着卧室内吸顶灯的清冷光线照明,陈凡就将铅胶手套压上桌子沿,让自己的视线透过面罩,向着写字桌的玻璃台面上扫上去。
首先进入他目光的就是靠着内墙凌乱摆着的工具,一包五十装的加厚版保鲜袋,一卷绕在硬纸管上的保鲜膜,一台闪着电源灯的验钞机,以及吹风口上早就滚热滚热的电吹风。
然后他将自己的目光移低下去,继续打量写字桌玻璃台面的外沿,上面正有六横九纵展平排好地五十四张百元湿钞。
只要陈凡于这时再抬一抬自己看它们的视角,就能注意到每张纸钞左下角位置的变色油墨,在灯光的照射下由深蓝色渐变成浅绿色,犹如是一片片掰开摊摆的万花筒碎片,时时刻刻都富有动感,让他只觉着眼里的这些彩纸片漂亮极了。
随即他再将视线逐张扫过每一列纸钞,就发现从这些渐渐干燥的红纸片上,很难看出水洗后的影响,因为每张钞面仍旧平整贴服,颜色鲜亮清晰,他甚至能看出领袖像上凸毛领子的质感。
这便让陈凡很是满意自己设计的整个清洗程序,不但是效果很好而且操作起来也方便,尤其是现在这一台面的红票子,就已经是他要处理的最后一部分现钞了,这就让他在恍惚之间,联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往事来。
他以前有过将纸钞与衣服一同丢在洗衣机里洗的情况,他还记得父母怎么教自己将捞出来的钱,平平的贴展在阳台的玻璃窗上,又怎样让自己等着洗湿的纸钞干透后自然掉下来。
可直到他前日在网上查阅到一些制钞常识,又确实经历了整个清洗纸钞的过程之后,他才真真的明白纸钞与那种,用普通纤维浆加压、干燥出来的复印纸有多大的区别,体会到用木棉纤维,还有增强剂制造出的钞票原纸,有多高的防水强度。
随即陈凡就中断掉了自己的这些回忆,把自己从恍惚中抽离了出来,以他包着手套的指尖轻轻推了推钞票,试探着它们的湿度。
他很快发现就在这儿一会,内排的红票子已经完全干透了,于是便用胶手套将整排红票子拢过,又抓在双掌内整平理齐,再顺势将这叠红票子放到验钞机的送钞台上,与另一厚叠现钞摞在滑钞板上。
而陈凡再空出的左手,已然是搭在了验钞机的触控面板之上。
随后等着他的手指套压上验钞键,滚动的带纸轮即刻发出连续的搓钞声,然后接钞叶轮又将一张张钞票翻出硬韧的纸钞响,即刻便有一个富有电子感的人声语音,响入了他的耳畔:“一百张,一万元整。”
陈凡没有耽搁,用左手自接钞台上抓起验齐的一万元钱匝的同时,右手就抽出一个保鲜袋捻开口,熟练的将左手的现钞塞在袋子里,压出多余的空气再翻过了袋口卷好。
之后他的手仍旧没有停下来,而是将保鲜膜从硬纸管上拉出来,仔细的贴着钱轮廓紧紧缠绕了两圈,直使得他手套中的一万元现金,变得好似块压实的钞砖一般。
这是陈凡发现家中有了核污染的痕迹后,才拍脑子想出来的应急办法,他觉着只要用几层塑料袋子包裹密封好,即使屋内的空气仍旧漂浮有一些核辐射源,它们也不可能重新污染到这批现钞了。
于是在几下缠绕好这最后一匝现钞,陈凡已经是将心中悬了很久的担心吞咽下了肚子,他能确信这批从时空门对面带回来的钱,至少是能在国内的市面上流通,而不会有什么伪币、涉假的麻烦了。
因为他将一袋子纸钞点验到了现在,这台验钞机还没有报过一张假钞或者是有疑问钞,这给了陈凡很大的信心。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台智能验钞机,比市面上大多数验钞机还先进一些,具备有荧光、红外、磁检、安全线解码与数码、光谱、幅面等多道鉴别技术。
所以这台验钞机验不出假币的话,一般的验钞机也绝对验不出假币来。
并且这个结果也隐隐的正符合,陈凡对时空门外另一个世界的猜测。
他自释着门外的世界应该是一个,同门内世界无限接近的平行空间,只不过门内的世界没有爆发战争,而门外的世界则已经历了战争,但同一个政府印制的钱就该百分之百的假不了才对。
是以得到进一步辅证自己猜测的证据,陈凡只觉着心情跟着一振,脑袋里也像是开了一扇门,无数的疑问从门里不断冒涌出来占满他的脑袋,似乎是在催促着他赶快寻找它们的答案。
可是陈凡下意识的就晃了晃脑袋,甩开这些浮躁的想法,他很清楚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这些推测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想明白的事情。
接着他稍待自己镇定了稳下神来,就将手压上了验钞机的触控面板,取消了清点按键,切换到了钞额累计上,使得验钞机液晶显示板上的红色字体一阵快速的闪跳,最后停在一串数字上——三六零零零零。
“三十六万!这可是三十六万啊,”陈凡忍不住就念出这个数字来,又瞧了瞧写字桌上待干的五排红票子,使得脑子计算的飞快,“四千五百元。”
这份收获虽然距离他原本设想的钱额要少很多,但仍旧让他心下鼓起潮动,一边唏嘘着要不是另五台柜员机被意外撬窃,他带回来的收获肯定就能更多,一边就又生出更大的野望来。
乃至他竟然再也看不上分散在小区附近,零碎错布的提款机,而是大着胆子打起地铁站台内的银行支行来,甚至他越是细想下去,就越是觉着这个主意好的很。
缘只是他家小区外的地铁一号线,只要再经过两个站台,车道就开始从地面的轻轨线段深入地下部分。
何况陈凡清楚上洋市的地下,有着极其发达的地铁网络,运行中的加上在建的就不少过十三条线路,并且其中一半多的线路全皆构筑在,地表以下十米左右的深度,属于民防工程的一部分,比普通人想象的要坚固许多。
所以他依照这些个理由,就不由得相信即使上洋市遭受到了核打击,地表之下的站台与遂道必然也是最安全的部分,无论核污染的程度还是建筑的完整状态,都会比地面上的状况要好得多。
于是陈凡一想到那些静布在站台内的银行支行,就觉着它们是一栋栋没有防备的小金库,是自己迅速发达起来的捷径,兴奋间就转回了神在椅子上扭侧过身,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在床铺之上。
此刻他的床上已经堆着三十六块塑封的钞砖,他渗出面罩的视线穿过几层塑料薄膜,细瞧钞砖表面上的粉红色,一时间就专注着它们愣愣出神了。
陈凡从小时候就知道钱是个好东西,从用来给自己买糖吃,用来请同学饭局好长面子,用来负担前任女友的各种费用,到买几注彩票巴望着中到头奖,以期自己能在一朝间发达起来。
可惜至今无论他怎么尝试,失败总是纠缠着他,以致他的银行账户内,从来没有机会超过五位数子。
只不过到了今天,终究是到了今天,陈凡突然间便完成了自己的愿望,这床单上一匝一匝结结实实的钞砖,落在他的瞳孔内简直比含着一块蜜蜡还要香甜。
又似乎是有一席暖意逆上了他的视线,一波一波的涌到了他的心底,直冲开他全身的毛孔,让他说不出的畅快感,就如同是拨动鳞片一样,擦着汗毛自他的头顶心翻下他的脚底去。
陈凡遂感受着这些情绪,就臂伸出右手摊展开,左手将一块又一块的钞砖摞在右掌上,一直堆到第十块上去,将他整个带着手套的右掌满满的盖住,不由心绪就更是起伏不定起来。
他有听说一张崭新的第五版,百元钞的厚度约为零点一毫米,一百张就是一毫米多,他借此对照自己手上的钞砖,就发现每块钞砖的确约莫在半块香皂厚。
他继续垫了掂十块钞砖的重量,靠着手感他觉着能有一公斤多的样子,沉甸甸的让他肺腹间都充填了满足感。
然后在这时一种慵懒感莫名裹上陈凡的全身,他下意识的瞧了瞧验钞机的电子时钟,才发觉此刻已经是晚上九点整了,他却还没有吃过晚饭,腹中的饥饿感也提醒着他,应该为自己好好的庆祝一下了。
于是受到这个想法的触动,他下刻便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卧室的窗台,小心的拉开窗帘的一角,窥视小区对面正热闹的绿地广场想着:“反正也不能在变成核污染区的屋子内吃饭、就寝,那么自己就到浴场酒店奢侈一晚吧。”
接着陈凡怀上这个念头,就快速收起玻璃台面上的四十五张百元钞,又合装在一个保鲜袋内拎在胶手套上,便要穿着核防护服朝着户门走去,他决定穿着防护服走到小区门口,然后拦一辆出租车直接打到浴场酒店下去。
可是他才出了卧室经过了客厅,眼角的余光瞥上被组合厨挡住地时空门,就又遇到了上一次去医院前,同样困扰他的问题,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个秘密并不安全。
因为他明白单单是一堵组合厨,绝对挡不住能从另一边世界进来的人,他自认着也不是那些核后幸存者的对手。
故此陈凡觉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时空门就这样虚开着,否则当他回来的时候,指不定就会有一大群凶徒,在屋子里等着自己了。
这个两难的选择题陡然就让陈凡,下意识的瞧了瞧自己裹在铅胶手套里的右手,好一会才咬了咬牙说服着自己道:“一只手,才一只手,不过才一只手就能换一个广阔的未来,值了!值了!真值了!”
最后有了这种简单的觉悟,他便几下迈步到防盗门边,侧了身将右臂伸到组合厨后面,再一把一把的将封门的磁条扯落,不断扔到时空门外的露台上,然后就片刻也不迟疑的关上了防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