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那么宠爱洛夫人,洛夫人死了,他不曾到红叶寺祭奠过,只躲在昔日的望梅楼,画画花鸟。
昔日恩爱,随风而逝,洛夫人于王爷,似乎是翻过去的一页了。
眼看洛夫人七七之日已到,府中请了高僧做法事,为洛夫人超度。
王爷并未如众人预想的一般痛饮狂歌,他依旧一个人关在小楼中,一直没有出现。
“王爷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就连沉稳如林管事,也不由起了好奇心。
他还在画画。石榴比划着手势。
林管事举头望了望小楼高处,摇了摇头。他摸不着主子的心思。
西川王就是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带着大队歌女舞姬到府中来了。
林管事十分为难,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西川王一挥手,道:“歌舞为乐,助王兄一解忧愁,何罪之有?哪怕闹到皇上那里去,凡事自有我担当,你只管推到我头上就是。”
话已至此,林管事只好退至一旁,一面遣人报告宫里,一面遣人禀告王爷。
郭澄只回了两个字:“不见。”
西川王也不管他,吩咐下人在小楼前张灯结彩,排开歌舞,大摆筵席。
丝竹盈耳,笑语喧天,石榴望望依旧挥洒彩笔在画壁画的王爷,忍不住牵了牵他的衣袖,指了指外面。
“不去。”郭澄道。
石榴难过地望着四周的壁画。
这就是府中众人传得沸沸扬扬的王爷“疯了”的证据。
就连一向稳重的晴翠姐姐,也不相信王爷,也多次私下问过自己,王爷是不是真的病得很严重。她当然摇头表示,不是。
石榴明明看见,在杂乱的花地丛中,某些叶子特别像洛夫人灼灼的眼睛,某些树藤特别像洛夫人瘦削的手臂,某些花瓣特别像洛夫人淡淡的嘴唇。
她看见了许许多多的洛夫人,在看,在招手,在微笑。
这一切,她不敢对其他人提起,只怕其他人不但讥讽自己胡思乱想,还说自己在王爷身边呆久了,也傻了疯了。
王爷不是不思念洛夫人的,不是不爱洛夫人的。她曾经想对其他丫头仆妇说,想对晴翠姐姐说,只是怎么能说得清吗?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自己是一个哑巴,说不出话语。
或者,等王爷将心头的伤痛发泄出来,一切就好了。
她既心痛又难过地望着那个高瘦的背影,一时之间,竟痴了,没有听见有人轻轻落在身边。
直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脸颊上,她才惊觉,郭淙竟在身边。
“小石榴!”郭淙轻笑着,在她额头上极快地轻轻弹了两下。
石榴仿佛瞬间失去了全身血液,她立刻想到了那幅手绢,想到了洛夫人当时说起的奇怪话语——洛神咬咬,称呼荡荡。
郭淙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右手食指在她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慢慢走到壁画前:
“啧啧,早听说五哥在府中画壁画,没想到画得这样艳丽,早知道就请你为叠翠楼莫典姑娘画几幅衣裙了。”郭淙一边欣赏一边道。
郭澄停下了笔,“阿莫也来了?”
“呵呵,你只顾锁在楼中画画,哪知世上已千年,也不想想多少日不曾去过叠翠楼了?阿莫瘦到不成样子咯,我都不忍心看。”郭淙继续游说。
郭澄抬起头,缓缓往窗外望了一眼,默不作声。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丝弦齐停,众歌同歇,一片静寂,苍凉如月夜,刚才的一番热闹就像根本不存在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