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这林家庄好大的威风,大老爷出巡,雨林镇黔首本该于镇外十里跪迎,我道这些黔首怎的胆儿这么大,不仅没跪迎大老爷,镇子里更是鬼影都不见一个,原来是来这儿叩拜林家庄了,如此看来,林家庄比大老爷更值得这些刁民敬畏啊。”林彦刚出了阁楼,便远远听到一个挑拨声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秦老家主说的不错,依老夫之见,莫不是林家庄欺大老爷刚赴任金山县,想给大老爷一个下马威?”
……
林家庄牌楼前不远,二十余名皂衣朴刀,身强力壮的衙役团团簇拥着几个人,为首老者一身青色官袍,颚下半尺黑须,面貌清癯,身上透着一股子饱读诗书的文贤气质。
清癯老者身旁则是几位年岁不一或为老者或为中年之辈,无不冷嘲热讽,暗地里挑拨离间,唯有一身材极度曼妙,一席黑色长裙罩身,头戴轻纱的女子静静立在一侧,不言不语,仿佛一朵傲立寒霜的腊梅花儿。
二十多位衙役身后,则是数十上百,提棍藏剑的家丁,这些家丁个个身材雄魁,身上透着丝丝彪悍气息,显然都会或多或少的粗浅把式。
清癯老者捻须沉吟,良久走到跪伏在地,不知所措的雨林镇民身前。
“诸位父老,本官乃新任县令——高恒,本官得天子委任,牧守金山县,诸位父老可是有什么冤情不得申?本官添为金山县父母,自当为民做主,诸位有冤可速速告来,若查明确有其事,就算对方势力再大,本官亦绝不包庇。”
众多雨林镇民跪了一宿,滴水未进,此时又见一县之尊大张旗鼓的到此,昏昏沉沉的脑袋就是一个激灵,无不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新任县大老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嘎吱~”
就在这时,山庄中门大开,阿大等人簇着林彦迎了出来,众镇民一见登时激动起来,连连叩首,即使叩的额头都青了,亦丝毫不在意。
“三少,请三少开恩,我们错了,真的错了。”
“三公子,都怪我们一时猪油蒙了心肝,误会了三少,请三少看在同为乡邻的分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三少,求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
当林彦一出现,所有人都不再理睬县尊大老爷,或者说,顾不上理睬,县尊虽大,可林彦更关系着他们乃至他们子孙后代能否改变命运,和千秋万代相比,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了。
高恒,高大县尊脸色铁青,手指情不自禁用力,疼的他脸皮一阵抽搐,赫然是一不小心拔掉一撰胡须。
“大老爷,看吧,这林彦一个毛头小子何德何能可使整个雨林镇的刁民如此敬畏渴求?这不是丝毫不把大老爷您放在眼中么?”一身绫罗锦袍,头发稀疏,背部微驼的老者愤然道。
“说话那人乃金山县大家族秦家家主,乃金山县大家族之一,是此地地头蛇,颇有势力。”不远处树林内,一虎背熊腰青年躬着腰,在身旁斜躺肩舆上的瘦弱中年耳边恭声道。
肩舆一前一后两名轿夫浑身透着丝丝煞气,一看便知是身怀武学的武者,实力恐怕还不低。
肩舆上的瘦弱中年脸色苍白,额头系着青色宝石头带,仿佛已病入膏肓。
林彦摆了摆手:“你们的事稍后再说。”
话音刚落,领头的安旭晏铭两位带头大哥急忙点头,并指挥着人群让出一条道路。
“不知大老爷出巡,林彦有失远迎,请大老爷恕罪。”
高恒上下打量着林彦,冷冷道:“你便是林家庄庄主?”
林彦微怔,此人就算是新任县令,不说前任县令有没有给他交代,就算县衙内的典客,押司,捕头等人难道也没有一人给他透露金山县基本讯息?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来找麻烦的?
一念至此,林彦眼睛微眯。
“县尊大人,庄主乃是家父……”
林彦话还没说完,就被高恒粗暴打断:“既然不是,本县问你,你可有功名在身?”
林彦愣了愣:“没有。”
“可是勋贵之后享有余荫?”
林彦眉眼中寒光一闪,他已经明白这位新任县尊大老爷的意思:“没有。”
“大胆刁民,你既无功名在身,亦非勋贵之后享有余荫,不过区区一介草民,见了本县为何不跪?秦家主你曾为金山县典客,你来告诉他,大楚律令,冒犯皇廷之官,该当何罪?”
秦家主笑眯眯看着林彦,嘴里却毫不留情:“林三公子,你为一介草民,见到本县父母,就该跪地叩首求见,不跪地,不叩首便是冒犯皇廷大员之罪,此罪据大楚律令:该当众杖二十!”
林彦淡淡看着对方一唱一和,风轻云淡任由对方发难。
“左右,立刻于本县把这刁民扒掉裤子,杖二十,重重的打,若有留情者,同罪!”
衙门们顿时脸色发苦,那之前乘夜潜伏在林家庄下的捕头更是脸都绿了,急忙开口:“大老爷且慢。”
“混账,你是什么身份,也敢阻挠本县?”
“大老爷,属下绝无此意,属下……”
“住嘴!速速动手。”高恒寒声厉呵。
捕头心头也恼了,看高恒的目光就仿佛看傻X似的,心头暗恨:你个驴日的,昨天刚来,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要乱来,胡乱立威,尼玛,也不看看你立威的对象,老子拖着掖着你都要往铁板上撞,也不想想前任大老爷为什么都对林家庄捧着贡着,唯恐怠慢了。
“周铺头,你莫不是没听到大老爷的话,想要抗命不成?难道说,林家庄给了你什么好处?”一侧,浓眉大眼看上去一脸正气的中年人质问道。
树林里,虎背熊腰青年垂首在肩舆上的瘦弱中年人耳边道:“现在说话的是金山县赵家家主,县里的寒铁矿便是赵家的,赵家在郡里有子弟为郡守府掾吏,算是赵家靠山,故此,赵家亦为金山县大家族之一。”
“另一位老叟是金山县钱家家主,垄断了县里不少行当,算是金山县大家族里最有钱者。”
“最后那位蒙面女子,是金山县四大家族中背景最为雄厚的孙家当家人,孙家有后辈被寒山门收入门中,据传,甚得寒山门高层看重。”
瘦弱中年人闻言动容,声音虚弱:“寒山门?灵谷郡寒山门?”
“是!”
瘦弱中年捏着眉心:“莫不是寒山门也知晓了林家庄之事?想打林彦主意?”
林彦看着高恒与秦家主、赵家主,笑了笑:“敢问高县令,是县令大还是郡守更大?”
高恒勃然变色:“周捕头,你不想干了?还不给本县把这狂徒拉过去打?”
“他娘的,谁要想干这捕头,谁干,老子不伺候了。”周捕头恨恨把腰上的朴刀与头顶进贤冠扔到高恒脚下,扒拉下身上的公服,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高恒等人措手不及,愣在当场。
不少捕快家丁也傻眼了,这……这是个什么节奏?
当即便有几名反应快的捕快回过神,大吼一声:“林彦,还不速速就擒。”
几名急于在新任大老爷面前露脸的捕快提着水火棍冲向林彦。
林彦身旁的阿大等人肚子都快气爆了,不等衙役靠近,身影一闪。
“啪啪啪啪啪啪~”一阵几乎同时响起的响亮耳光声中,五名捕快身体在半空中打着滚,直接飞出十几米,半边脸瞬时高高肿起,比猪头还恐怖,不知多少颗牙齿也飞了出去。
四大家主瞳孔一缩,心中暗惊。
出手的只有两人,阿三与阿四,五名捕快却几乎同时被打了一记耳光飞出去,此二人至少也是武士五层以上修为!
要知道捕快衙役可都有修炼皇廷普及的武学,修为虽说大都在武士一二层左右,对于不曾习武的百姓,那也是以一敌百的存在啊。
高恒嘴唇都发青了,厉声暴喝:“林彦,你要造反?左右,立刻将这些反贼拿下,若遇抵抗,就地格杀!”
林彦洒然一笑。
好嘛,连反贼帽子都安上了,这位新任大老爷怕不是因为面子被驳生出恼怒才把林家庄作为立威对象,而是别有用心啊。
四大家主中,赵钱秦三家对视一眼:
“赵家家丁听令,立刻出手协助县尊,剿灭反贼!”
“钱家乡勇剿贼立功就在今日,封妻荫子更待何时?”
“秦家庄勇,速速出手!”
孙家当家人,面纱美人却在这时皱起黛眉,不仅没有下令,反而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两千多雨林镇民哗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将高恒等人围住,愤然道:
“大老爷,你是不是搞错了?林家庄怎么可能造反?”
“县尊大人,休要被迷惑,林家庄绝无可能造反。”
“狗官,你若要杀,就先杀了我们。”
“要杀林家庄的人,需先从我们胸口踩过去。”
……
镇民们群情激奋,安旭晏明二人愤怒的面色涨红,之前犯下大错,已经让众镇民心头惴惴不安,想要挽回不惜滴水未进在庄外跪了一夜,依然未获得原谅,正发愁怎么弥补罪过,现在林家庄有难,他们当然要站出来,错了一次情有可原,两次那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所谓法不责众,他们也有着平民式狡猾,他们可不相信,这位新任县尊真的敢把所有人都杀了。
高恒脸色变得极度难看,赵钱秦三大家主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若真个冲突起来,高恒也担心自己被乱民所杀,那可真是冤枉死了。
“嗵嗵嗵嗵~”阵阵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
“大老爷休慌,在下雨林镇高家庄庄主高峰,率高家庄所有庄勇来助大老爷荡平乱匪!”
“杀杀杀……”
数以百计的高家庄丁在一中年武者带领下,提棍跨刀的冲了过来。
林彦眼中寒光一闪,淡淡瞥了一眼松了口气,脸上隐隐显露狰狞的高恒高大县尊。
区区一个雨林镇高家庄,哪来的数百庄丁?何况,这些庄丁里,至少有近百是武士一层以上武者,最蹊跷的是高家庄庄主姓高,这位新来的县尊也姓高,可真是巧啊~
“林家庄所有人听着,立刻器械跪地投降,本官还可宽大为怀,若再助纣为虐,休怪本官辣手!”
两千多雨林镇民骚乱起来,不少镇民面露惊慌,忍不住连连后退,逃走。
这是要动真格呀!
至少五六百人一哄而散,剩下的也面色苍白,却咬牙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