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易再次恢复一点点知觉,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回复知觉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完全黑色的世界。难道又是那片黑色大陆?牟易内心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但是他却又从这个世界上感到一种温暖和亲切,似乎充满了柔和液体的感觉。他又仔细感觉了一会儿,发现这一个运动中的世界,似乎是一个不大的空间,空间边际似乎有一个个缓冲垫,让他在适度的震荡中平稳前行。他放下心来,再次仔细感知,发现空间之中不只有一个震动源,在自己头上的某个地方,有另一个稳定的振动源,十分有规律的震动着。
这是哪里?我在哪里?他内心产生无数疑问,忽然他感觉到这个世界在急速的失去了些什么,好像是包裹在身体周围的海水。水!然后他似乎明白了,他应该在某个动物的肚子里。“肚子里?是人是猫?”他心底发出一声天问。
快速的奔跑让冬妮娅的身体面临极大的负荷,当她终于跑进研究中心主楼地下室的时候,后面快速追来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她飞速关上地下一层的大门,但是因为用力过猛,忽然下身一湿,腹中传来一阵绞痛。她咬了咬牙,大喊了一声,有人吗?但是空荡荡的地下一层,传来的只是一阵回音。她摸索着墙壁,找到一处廊灯开关。打开了地下一层的廊灯,惨白的灯光一路亮去,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白色隔离门。“咣,咣”的声音忽然从一层铁门传来,一个稳定的略有喘息的男声传来,“打开门,冬妮娅,我只是想和你谈谈,并没有恶意”。冬妮娅内心十分挣扎,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状态撑不了多久了。必须立刻去大医院。因为宫缩的感觉已经传来了。冬妮娅十分懊悔,如果不是刚才从电线杆下走过,被突然电了一下,也许不会出现意外。此刻外面尼古拉的声音像催命的符咒,通过铁门传了进来,也变成回音,飘荡在寂静的地下一层。似乎一层巨浪,朝她压来。
冬妮娅不知道的是,她刚才并不是被电了一下……
时间回到十分钟之前,切尔诺贝利当地时间4月26日0:34分,牟易化身的那束电磁波终于从欧几里得黑洞中穿出,正落在城市上方,不单频率和量级没有减弱,反而得到了增益。但是受到地磁和黑洞的双重影响,已经和当初设定的目标地点差距了几千公里,而且,似乎时间上,也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当牟易电波正在切尔诺贝利市上空回荡的时候,如果“在天有灵”,就会发现,这个小镇的人口真是比预想的还要少,他就像一段找不到收音机的长波,跨越了无数空间,却面临无人收听的尴尬。它发出强烈的β能量,影响了一个区域范围呢人类和其他动物的第六感觉。它无处释放,震颤影响了人们的感官,让弗拉基米尔误以为眼花的天色明暗就是他制造的。
它很焦急,他感觉到自己虽然坚挺,但是不能持久,顶多三五分钟,这串被加强了无数倍,又反射了很多次的电磁波就要消失在夜空之中了。忽然一个收音机出现了,冬妮娅正走到一个电线杆之下的时候,牟易电波就借助老式电线杆上巨大的变压箱形成的电场,瞬间从百会穴钻进了她的身体……
冬妮娅忍着疼痛,手扶着肚子走到走廊尽头,用力的打开了隔离室的门,在没用别的办法的前提下,只能进入隔离室,不过瞬间她就清醒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她听见了嘭嘭的两声枪响和地下一层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尼古拉此时也是骑虎难下。本来以为对付一个卫生所护士,并不需要天衣无缝的计划,简单直接反而容易奏效,把她带到无人地方,打昏然后架上车带走。谁知道护士冬妮娅进入处置室竟然没影了。一分钟以后尼古拉就破门而入了,打开日光灯开关,搜索了整个卫生所之后,发现一道后门,尼古拉就暗叫不好。没有绕弯,尼古拉凭着职业军人的体力和观察力,迅速锁定了两个方位,然后在排除第二个之后,就看到了冬妮娅隐约的背影,同时,空气中那种令人躁动的存在也消失了。
尼古拉本来不想破坏研究中心的铁门,留下弹痕和其他一切证据都不利于后期掩饰自己的行动,但是冬妮娅明显不上当,尼古拉猜测是否是军人证泄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他想不通,即使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冬妮娅也不应该逃跑啊。他没想到,保尔对自己的家庭并没有隐瞒。对自己大哥的血统论观点还做了点评。自己浑身的杀气,也难以瞒过孕准妈妈敏感的神经。他想着也许冬妮娅只是为求万全,躲起来不见自己,但是自己已经追到这里,不继续行动,那自己的行为无法合理解释。所幸只能果断继续了。
冬妮娅用力按下隔离门内部的锁死按钮之前,已经听到了外面的枪声,枪声一响,冬妮娅再无犹豫,尼古拉必定是要对自己不利。她抓起隔离室内的紧急电话,就打到保尔的宿舍楼。
保尔并不在宿舍楼,他和大哥谈话之后,表面上云淡风轻,但是内心还是很不舒服,他回到办公室,连夜翻看着49号对象的研究报告,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作为国防工业部新材料研究中心,和航天装备部有直接的合作关系,同时,也会研究各种渠道得来的不明材料物体。49号研究物体,是附着在回收的卫星碎片上的金属光泽黑色晶体,原物体已经送到研究中心地下保险库,经过之前几天以来的检测,发现49号其实是一块极限状态形成的单晶硅。但是这块单晶硅并不是单晶硅应该出现的灰色,而是黑色,同时会反射出星沙样光芒。保尔判断这块单晶硅,含有某些杂质,和单晶硅物理性的结合在一起,并不影响单晶硅本身的高纯度和高均匀性。但是保尔想不出,这种星光璀璨一样的杂质,究竟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于单晶硅之中。
保尔撰写完分析结论报告,抬起头看了一眼表,凌晨1点整。他正准备回家,忽然急切的铃声响起,保尔疑惑的接起电话“哪位?”“保尔,是我,冬妮娅。”
冬妮娅的声音掩饰不住的惊慌,保尔还以为冬妮娅又出现了产前反应,和上次一样,向自己寻求安慰呢。“亲爱的,怎么了?”,他柔和的刚问出口,冬妮娅就打断了他“听我说保尔,我在研究中心地下一层,我闯进来的,今天研究中心很奇怪,门卫不在,电子监控系统好像不灵,一路上经过三个门锁都是开的,只有地下的铁门挂锁好用,你大哥尼古拉刚才到卫生所找我,现在在追我,开枪打碎了铁门。我用你告诉我的密码打开了隔离门,现在已经锁死了,我想他会对我不利,你快报警,想办法找人来。……”冬妮娅的声音戛然而止,保尔心中震惊不止,一串的疑问挤进脑海,尼古拉怎么知道冬妮娅的,自己本来还想将冬妮娅明早就转移呢。研究中心的防控系统怎么了,为什么冬妮娅只知道最后一层的密码却可以直接进入?
隔离门的密码是自己和她在地下室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保尔告诉她的,反正不经过门卫和三层电子防控,冬妮娅也根本接触不到隔离门。当时自己就没避开她。她被尼古拉追进去?尼古拉想做什么?保尔心中升起种种疑惑和惊惧,但是时间容不得他多想,研究中心主楼是放置各种实验器材和资料的建筑,地下室是两个保密仓库。保尔在二号楼,他立刻穿上外衣,奔了出去。
他内心焦急不已,平常一刻钟的路,保尔用了五分钟就赶到了。一路上,保尔确实发现三层安防系统都失灵了,保尔直接进入地下一层,隔离门紧闭,没发现尼古拉的身影。只看见旁边的电话线隐藏的转接盒被撬开了。
保尔迅速开启隔离门上的电子对话装置,急切的问,“冬妮娅,我到了,先不要开门,未发现尼古拉,请回答,你是否安全。”
但是隔离门后却没有回音……保尔此时终于慌了。
隔离门内部锁死,凭借保尔的权限无法从外部打开。冬妮娅是否还在门后?尼古拉在哪里?研究中心一号楼发生了什么……
牟易感觉到的世界和以往的截然不同,在刚才感觉周身的海水发生了一段急速流失之后,牟易虽然无法完全控制这具身体,但是还是谨慎的放松了一切动作和念头。随后,牟易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人体里,通过骨传导和液体传导,她听见一个女人,估计是他的母体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斯拉夫语系。牟易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传来的声音时强时弱,非常不稳定。
是人!牟易心中刚刚一喜,忽然感觉迅速向下震了一下,似乎母体倒在地面上……
尼古拉不是开膛手杰克,并不丧心病狂的想杀死冬妮娅,他只是想先带走她,作为要挟保尔的筹码,虽然低等的中国人血液不应该流在朱可夫家族传人的身上,但是身为正教教廷执事,奉行的是净化而非杀戮之道。
尼古拉的怒火最初来源于自己的毫不知情,后来来源于对于血统的极端追求。但是当他举枪射击,打开铁门的时候,接下来的一系列举措就并不能依靠愤怒去执行。尼古拉正式进入了战斗状态。
他奉行的战争哲学是闪电战,身为苏联陆军机动部队上校参谋官,他的偶像却是德军参谋长古德里安。可是,很明显作为防守方的冬妮娅,此时已经躲到了列宁格勒之中,他一时半会没有办法突破隔离门这座钢铁堡垒,只能在门外破坏掉电话线。可以看出,折扇隔离门很厚重,还有一个核警戒的黑黄色符号。难道是防止内部辐射外泄的?为什么,难道是储存放射材料的仓库?尼古拉观察了一下被破坏的电线转接装置,沉思了一会,转身朝楼上走去……
无法确认冬妮娅是否在隔离门之内,没有尼古拉的踪迹,保尔陷入了两难之中。
是继续守着门,等待冬妮娅开门,防止她被尼古拉首先发现,还是先去找主任来,用权限更高的密码和钥匙组合从外部强行开门?刚才冬妮娅挂断了电话,很可能是有孕在身,受惊昏了过去。现在生死不知,应该首先救人,但是尼古拉在哪里,会不会还在附近,这个潜在的威胁不解除,他无法安心求援。保尔心中焦急,但是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他深呼吸了几口,决定先上一楼,给主任家打电话,直接让主任过来,就说隔离门内发生未知状况。虽然事后可能面临公私两重的恶劣影响,但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只有这种办法最稳妥。正在保尔准备先去一楼打电话的时候,哗哗的流水声忽然从一楼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传来。
保尔心中纳罕,怎么会有水声?他紧走两步来到楼梯口,忽然看见尼古拉脚踩着消防水水带站在楼梯之上。一股股的水流正从消防水袋中喷涌而出。尼古拉正一脸得色的望着水流。
尼古拉的战争哲学并不只有闪电战,就像崇拜康德的人不能只研究《纯粹理性批判》,尼古拉是一名现代战争的指挥官,以利用一切有利条件达成战略目标为最高原则。尼古拉的目标是带走冬妮娅,因此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打开隔离门,在已知隔离门只能由内部打开的情况下,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逼迫敌人投降。他观察到这扇隔离门并不是严丝合缝,所以转到大楼传达室后面的维修间,翻出了研究中心建筑设计的原图。
本来这个原图是用来指导维修工人检修大楼的。研究中心为了掩人耳目,当年事就地征用之前的一座老式建筑修建而成,管网和排水系统经常需要维修。维修图自然放在维修间里。
尼古拉仔细浏览了图纸,和刚才的观察结合,果然,他发现了一个设计缺陷,那就是地下一层没有排水设施。这也难怪,建筑本身高于地平面10厘米,更有15厘米的防水门槛和可以紧急使用的隔离沙袋。在降雨量很低的切尔诺贝利市,完全不需要考虑水漫到地下室的问题,但是设计者没有考虑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内部灌水进入地下室呢?
尼古拉一边为自己绝妙的主意感到自得,一方面在疑惑,为什么传达室没有卫士值班,为什么一体的安防系统自然而然的打开了,让他轻易取到建筑设计结构图?工业部的研究所按理说不应该如此疏松啊。
忽然一个男人的身影闪了出来,猛地扑到自己身上。尼古拉下意识挥臂阻挡。和扑上来的人一起仰倒。然后他立刻翻身压住来人,死死的按住他的脖子,身下的男人传来一声闷哼,是保尔!
“为什么?你想杀死冬妮娅?”保尔的面容扭曲,被按在地上,头发沾湿了水,拼命挣扎着,溅起一片水花。“不,我只是想让她出来,跟我走,或者你直接跟我回去。”尼古拉声音低沉,充满压迫感。
“不,我不会跟你回去,冬妮娅也不会跟你走,放弃吧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绑架国家工作人员!”保尔声嘶力竭的低吼着,“哼,你想多了弟弟,我只是待弟弟的妻子回家看看,有什么错?
只要你跟我走,我立刻停下。”尼古拉声音愈发低沉,和保尔的声嘶力竭相比,他的声音却没有喘息,依旧稳定。手也一样,不单没有被保尔挣脱,反而用力把保尔的鼻子和嘴按到水流近处。
保尔呛了几口水,大咳了几声,心中泛起一阵无力,念着冬妮娅的安全。又发现自己完全不是这个哥哥的对手,只能先谋求改变困局。“好,我答应了,我跟你走,你先把水停下。”保尔无奈只能服软,先停水就冬妮娅再说。
“哼,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先发个誓吧。”尼古拉并没有直接放手,“好,我发誓,我保尔,跟大哥回莫斯科,如违此誓……”正当保尔大声发誓的时候,尼古拉已经挥起了小臂,准备直击保尔后颈了。他根本就是想转移保尔的注意力,打昏他。先捆起来再说……
世间充满着未知,牟易感到母体空间突然下降,然后很短时间内就停住了,然后又向后运动了一下,他朦胧间判断,母体也许是摔倒了,可是母体并没有后续动作和声音。这时候他陷入了茫然无措当中。他感到在脑海的某个位置,另一个微弱的灵魂因为他的到来蜷缩在一角,他十分迟疑,按照夺舍的理论来说,他应该立刻吞了这个纯净的新生灵魂,但是此时他做不到。他觉得,吞噬一个灵魂,就是杀了一个人。正当他陷入犹豫的时候,外部世界忽然传来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尼古拉的动作也被这声巨响打断了。他疑惑的抬起头?那一声巨响,至少是导弹级别落在一公里内的才能发出。难道是北约袭击苏联?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