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说完,盯着彼得。彼得刚才说中他长久以来的心病,但他没有愚蠢到自以为可以重现东正教的黄金时代,他只希望脱离这些高唱斯大林主义的恶魔,让乌克兰和现在的北约国家一样,拥有自由信仰的空间。他、雅各的父亲、彼得一班人创立狮子会,最初的目标就是掀起战争,武装捍卫乌克兰主权,但他非常清楚目前的局势和人心,根本不足以支撑一场独立战争。雅各虽然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但他说的也有道理。约翰清楚,彼得也明白这一点,他想搞清楚彼得有什么后招。
就在他等待回答的时候,彼得突然剧烈的抽动起来,他的身体像海绵被捏了三下,又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身体撞向桌子。“嘭”一声,桌子被震得一晃,蜡烛台也被震得跳了起来,地下室光影散乱,好像整个大厅都在晃动。
“彼得,你怎么了!”约翰搞不清楚状况,站了起来。彼得静静伏在桌子上,毫无反馈,约翰走到他身前,想扶他起来,可是鼻子里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约翰立刻退了一步,伸手抄起桌子上的烛台,拿下蜡烛往彼得方向照去,右手握住烛台柄,尖刺对外,护在身前。蜡烛的光芒照亮了彼得的身体,一股灰白色的烟雾从他的裤子上缓缓升起,似乎一团黑影在他身体那边。
约翰站在彼得斜后方,只能看见斜在地上的影子,彼得的腿前面似乎有东西。约翰心里疑惑,他蹲下身子,想看看桌子下面是什么。突然,彼得的身子连同椅子一起向他倒了过来。约翰赶紧用手顶住椅子,眼角瞥见一个黑影从桌子另一面蹿了出去。
黑影不高,和传说里面地精差不多大小,但地精的又笨又慢,这个影子就像是一阵风。约翰没有防备椅子突然倒过来,被大力一撞,坐到了地上。手里蜡烛掉落地面,猛的熄灭。
牟易冲向地下室的门,身体不断颤抖,他感觉身体被抽空了,好像刚蒸完桑拿,懒懒的不想挪动一根手指。和波波夫不一样,他没有一个手摇式发电机给自己充电。昨天出现过的饥饿感再一次出现了,饥饿感似乎和皮肤中的电流流失无关,也无法通过能量来补充。即便可以,他现在皮肤里面的能量也不多了,他几乎把能调动的能量都从指尖输出到电线之中。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不知道自己输出电流会不会有效果,有多大的效果,万一只是给那个叫彼得的挠挠痒痒,他岂不是作茧自缚。
当他闻到似曾相识的蛋白质烧焦的味道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起码让眼前这个人丧失行动能力了,看见蜡烛光影移动,他立刻决定逃跑。最后他瞥了一眼彼得的双脚,随着军靴的抖动,那些碍眼的白色灰尘也不见了。
“不知道死没死”牟易心想,他听见椅子倒地的撞击声和一声闷响,不但没有回头,反而推紧了身后的门……牟易没有拿走波波夫,波波夫的塑料壳是一次性的,拆开以后不经过处理已经无法再次防水了,留在这里或许还有用。虽然和事前计划的不太一样,但下一步总没错,那就是:撤!
右脚上的胶鞋因为没有电线捆绑有些松,牟易在上楼梯的时候就感觉很别扭,他把鞋脱下来抓在手上,迅速朝之前出来的酒窖跑去。约翰听见门关闭的声音,但还没搞清刚才是什么状况,他抓起彼得,伸手到鼻孔眼前,想探探他的呼吸。彼得身子摸上去热热的,鼻子里的呼吸若有若无。地下室里面漆黑一片,约翰无从判断彼得的状况,他四下寻找蜡烛,想用兜里面的打火石点亮。
牟易一闭眼,从爬上来的洞口跳进了进去,“啪”他坠入了下水道冰冷的水流之中。他奋力的向上游动,想浮到水面,但是感觉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呜……呜……”他又吞了两口水,心中对被电击的彼得最后的愧疚无影无踪。“还好这段顺流。”他脑子里面闪过最后一个想法,然后就晕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头上传来一阵剧痛,他扭转身子,可是浑身酸软。四肢冰凉,僵硬的不像自己的一部分。牟易伸手摸了一摸,脑后是一排铁栅栏,就是昨天拦住他的那道水栅。牟易抓住铁栅栏,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身体还有一丝力气,立刻按照记忆,向那条枝干通道游了过去。没过多久,他成功登陆,摸到了那个倒扣着的冰箱冷藏箱,他拿出手绢,简单擦了擦,快速的穿上衣服。
手电筒在水里丢了,好在只有一个方向,原路返回即可,牟易想把冷藏箱也拖走,不留什么痕迹,但是身体没劲儿,只能放弃了。他发现自己特殊能力一个弊端,那就是一旦昏迷或者失去意识,脑波降低到德尔塔波的时候,就会跌落出半灵魂状态,失去对于能量的掌握。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向昨天进入上层通道的盖板走去。
来时风驰电掣,此时老牛拉车,牟易缓慢而孤单的身影隐藏在地底世界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牟易终于回到仓库里面,他趴在地上,再次吸收了辐射能量,但仓库里面的能量也所剩无几了,牟易凭借着这次吸取的能量终于恢复了一些力量,他撑起身体,按记忆位置走到操作台前,按动了电焊枪的开关,一缕幽蓝有力的火焰喷射而出,倒映在牟易蓝色的瞳仁中。电焊枪的开关是按动触发的,指头一离开就会自动弹出,他拿了一根电线,把开关绑了起来,随手把电焊枪放在桌子上……
“看报看报,《二手商店凌晨失火
消防战士紧急救援》”街角的报童叫喊着。此时,牟易还沉浸在梦乡之中。
“嘿,伊凡,伊凡。该起床了,你都睡了一上午了”黛安娜摇动着牟易的胳膊,想把他叫醒,牟易一翻身,“让我再睡一会”,抽回了胳膊,往床里面挤了挤。“一会儿保姆就来了,妈妈去火车站接她了,都十点啦,快起来吃饭。”黛安娜又抓住牟易的胳膊,掀开她的被子。“啊,你怎么不穿衣服……”黛安娜惊叫一声,跑了出去。
“哼,哥能告诉你昨天的衣服全是臭味吗”牟易被黛安娜一折腾,也清醒了八九分,他昨天到家以后,衣服脱下塞进洗衣机,擦了个身子就上了床,一觉睡到现在还累得要死。牟易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换洗衣服,套了进去,准备去厨房吃早餐。
“伊凡,为什么睡觉不穿衣服,这是不对的。”黛安娜又跑了回来,牟易没理她,拿起一块黑面包,抹了点黄油,塞进了嘴里。“唔……姐姐你的发卡好漂亮,是昨天新买的吗?”牟易问。“不是,把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昨天刚收到的。”黛安娜笑眯眯的说,然后跑到卧室的化妆台去照镜子去了,牟易继续吃他的面包。
“生日礼物…”牟易的思绪飘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走回屋子,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往上一蹦,把8月5日的那一张撕了下来。“1989年8月6日,历史上的今天:1802年8月6日,俄国化学家盖斯出生;1940年8月6日,波罗的海三国加入苏联;1945年8月6日,广岛原子弹爆炸”叶莲娜领着牟易去挑选生活用品的时候,他特意选了一本手撕日历,苏联的手撕日历科没有黄道吉日,只有历史上的今天,严格的说,其实也不算历史上的今天,仅仅是有和苏联相关的历史罢了,其他国家的事情,一概不管。
牟易也没兴趣知道其他国家历史上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1989年8月6日的历史上,发生了一件和他有关的事情。这一天是牟易的生日,不是伊凡·保尔奥维奇·朱可夫的生日,是牟易的生日。准确的说,中国籍男子牟易,出生于1989年8月6日上午“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吗?”牟易心想,他看看手里面撕下来蜷成一团的日历纸,忽然想到什么,自己是昨天凌晨在电波里面听见广播报时8月5日0点,自己睡了一觉,刚以为是8月6日,原来还是8月5日。牟易似乎松了一口气,叶莲娜在家都会撕日历的,他又想到,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1963年8月5日苏美英签署部分禁止核试验条约”牟易又看看手里面褶皱的纸上的历史上的今天,发现只有一条。他心里补了一句,66年8月5日主席发表《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似乎是不想多回忆这一天,他把手里的纸团扔进废纸篓,继续自己的早餐。
前世自己大概是靠近10点出生的,基辅时间比北京时间慢6小时,北京时间10点就是基辅时间4点。“明早四点的左右,自己就会出生了吧。”牟易不由得计算起来,这时候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从没有,却应该考虑的问题——穿越悖论。“如果我穿越到1天之前,把正在准备穿越的我杀掉,那我还能穿越吗?不能穿越,我又怎么杀掉自己呢?”或者“如果一个人真的“返回过去”,并且在其外祖母怀他母亲之前就杀死了自己的外祖母,那么这个跨时间旅行者本人还会不会存在呢?”。
两个假设的后者就是科学界著名的祖母悖论。但是穿越界一般会忽视祖母悖论。牟易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幸运和不幸。
不幸的是,别人穿越都是唐朝、秦朝、三国啥的,时间跨度够久远,蝴蝶效应的计算量级无限大到不可计算,谁知道悖论会不会出现;别人穿越都是回到小时候,一般都立刻下决心重头再来,刻苦努力,好好活一把,潇洒走一回。这些重走人生路的幸运者,既没有科学素养,又没有为科学献身自残一回的精神。
而自己,莫名其妙直到现在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在夺舍的过程中意外穿越到异国他乡?为什么两人出生跨度只有三年?“该死,到底会不会有另一个牟易出生?”牟易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幸运的是,自己身在异国他乡,而且是在陌生身体中,理论上应该完全没有影响原来的自己的生活的可能。不会直接的造成悖论冲突。一段时间内,如果自己按照正常轨迹发展,完全不会干涉到历史发展。
爱玛被害,深仇未报,一片阴影还在牟易心头,他却忽然发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自己已经不是自己的,真正的自己要出生了。
他忽然觉得嘴里的面包没了味道,擦了擦嘴,离开了椅子,回到屋子里。他关上门,拿出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愣愣的盯着上面的中文。他翻到第232页,从上次读到的地方继续读了下去……“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