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一阵警报器的声音响起,睡眼惺忪的邓尼从桌上爬起来,茫然看着面前的监视器,他狠狠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开始寻找是哪个频段的异常引发了警报。邓尼是乌克兰国家无线电频率和电信监管中心的一名普通科员。他的工作就是监管基辅片区的空中电波。半分钟过去了,他的眼睛终于找到焦点,发现了长波波段有大功率异常信号。他把耳机歪斜的戴到头上,伸手把桌子上伏特加空瓶往旁边一推,开始人工监听出现异常的波段。
“该死,又是哪个搅了我的好梦,被我抓住饶不了你”他嘴里骂骂咧咧,手上旋动着频率旋钮。“……科泽斯尼……导弹……”耳机里面略过一阵电子怪音,邓尼又旋动按钮,拉回到刚才经过的频率“……报告科泽斯尼,导弹已就位,请回答。”“……报告科泽斯尼,导弹已就位,请回答。”电子怪音又一次响起,邓尼扫了一眼监视器上的电子表,两段重复信号的间隔是12秒。
“混蛋,又是哪个小屁孩在瞎搞!”邓尼再次咒骂一句,听到第二句信号,他就判断这是恶作剧。他启动大型测向机,想要定位信号源,伸手从抽屉里面拽出地图、拿出尺子,开始估算信号发射地点。可是没过一会儿,邓尼手里面的铅笔一歪,“呼…呼”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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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哈尔科夫州,哈尔科夫国立无线电电子大学,第一教学楼503教室。
日光灯照着绿色的黑板,奥涅金正在讲台上测试教学用无线电接收机。他今年刚硕士毕业,有幸留校任教,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明天系主任来旁听他的“无线电技术基础”实践操作课,他紧张的睡不着觉,这是他第一次给全系的本科生上课。课上一共要用40台接收机,他下午才从物管科借出来,有些不放心,怕出岔子,干脆跑到教室再检查一遍。忽然,奥涅金手里面的接收机扫过长波频率的时候发出一阵杂音:“报告科泽斯尼,导弹已就位……”。奥涅金有些不敢相信,怎么有个奇怪的频道在说英语,他会说一些英语,这也是他能被聘为教师的原因之一。他反复听了两遍……北约佬在长波段里面进行军事通信?
他的手有些抖,潜意识里他觉得应该没有人敢在广播里面恶作剧,而且还说的标准的美式口音。要知道,看似遥不可及的电波彼端,其实好像黑夜中的明灯,搞这样的恶作剧,是要吃牢饭的。难道是北约军事组织利用逆向思维在传递军事信息吗?
奥涅金把手里的接收机放下,又打开了另一台接收机,调到相同频率。“滋滋滋……报告科泽斯尼,导弹已就位,请回答……”,两台接收机组成了左右声道的立体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夸张的电子音好像鬼娃,让奥涅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又听了两分钟,一直是这一句英文,来来回回,“这怎么可能是传递军事信息,这都暴露一千遍了!”奥涅金飞快的关闭了接收机。被这诡异的广播一闹,他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不翼而飞,他决定明天重点给学生讲一下使用无线电设备的使用规范和相关的法律法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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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波兹南郊区,空军第31战术空军基地,北约科泽斯尼空军基地。
“报告上校,拦截到可疑电波。”“什么波段,具体频率?”“长波,280kHz左右,不是很稳定。”“什么方向?大概距离?”“基辅方向传来,大概距离是1000公里。”“不要管他,这个距离没必要深究了。”“可是,上校……”
“没什么可是的,我下去睡一觉,你继续值班。”中年男人伸了个懒腰,抬手看看表。“可是,上校,电波是英语,功率很大,而且提到了我部基地名称。”
“什么!”这个中年男子飞快的夺过耳机,听了起来,“报告科泽斯尼,导弹已就位,请回答”。上校的额头流下了冷汗,他专注的收听了五六遍,直到士官呼唤他“上校,莱赫上校!”他才反应过来。他抓起桌子上的保密电话,递给给了士官一个眼神,看士官从座位上站起、离开了监控室,快速拨下了一组号码。
“是我,将军,莱赫,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们监听到了一段可疑电波,我怀疑和当初遗落的那枚核弹头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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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易此时正在专注的摇动摇把,他的计算中波波夫的电池即将耗尽。之所以是计算中,是因为这台简单高效的发射器没有电量显示装置,牟易开始怀念21世纪电子产品的人性化,但是作为可以手摇发电的自供电发报机,波波夫已经十分强大了。
“报告科泽斯尼,导弹已就位,请回答”这已经是他第七十遍重复相同内容了,发报机没有录音组件,他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牟易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快哑了,他瞅瞅旁边的酒架,想看看有没有遗留的葡萄酒可以润润嗓子。但是眼光飘到楼梯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酒架的光影在轻微的震动。“啪”,他关闭了波波夫的开关,把它塞进了酒桶里,自己躲到桌子底下。
“……彼得,你不应该来找我。私下联系是违反组织纪律的。”停尸间的门吱一声打开,两个脚步声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涌了进来。“别傻了,组织纪律是一条遮羞布,这没有外人。”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更老一些,但言语轻佻,语气和声音非常不和谐。不过,这不重要,因为牟易听出了前一个声音属于谁——约翰神父。
“彼得,主时刻在注视着我们。”约翰说。“哼,主也注视他们杀死两个小乞丐吗?”被叫做彼得的人反问,约翰沉默了一会,没有应答。“两个小乞丐其实不算什么”彼得似乎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关键是安德烈在你的地盘上问都不问你的意见,眼里只有雅各。”他接着说。
“安德烈知道我不会同意他的想法的”约翰说。“而且他也是为了大局,只能牺牲两个孩子了。”“牺牲,哼,那些搞政治的杀人比我们拿枪的还狠。没想到,你这信上帝的比我们信子弹的心还硬”。
“我侍奉主的心永不改变。”约翰打断了彼得的讽刺,“我已经替他们祈祷,他们会往生天堂的”约翰目光炯炯,语气空灵。“算了,他们也是倒霉,这就是命。”彼得咧咧嘴说,改变了话题。
牟易听到“牺牲两个孩子”的时候,心中竟然没有什么感觉,他把头埋到膝盖里面,抱起双膝,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来主要是想和你商量昨天的议题,我认为雅各的方向有问题,不应该从那些小国家入手,那会消耗我们大量资源和精力。国内的经济现在已经接近崩溃了,何况哪些小国家,就算他们想搞事儿,离了苏联的援助,他们怎么活?”
“昨天的议题已经举手通过了,彼得。”约翰语气平静的回答道,他坐到椅子上,双手平放在桌上。
“通过?是雅各和他的狗腿子安德烈自己通过了吧,约翰,难道你真的没想法?”“我有什么想法?”约翰皱了皱眉。
“政治、军事、宗教三大方向。政治上雅各最强,军事上我稍微有点优势,宗教上你是老资格。今年路线确定哪个方向,哪个方向得到的资源就最多。按照当年的约定,这已经是最后两年了,约翰,难道你不想分家以后多占点?”彼得拉开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向周边小国渗透,同样需要正教的支持。”约翰说。“是吗,你的账面上还有资金去支持那些小教区吗?切尔诺贝利的灾民救济你也出了不少血吧,约翰。你还有钱?”彼得似乎是反问,但又不太确定,这些人里面他最摸不清约翰的底细。
约翰沉默了一会儿,“弗拉基米尔已经为主奉献了全部,不留一丝一毫”。彼得露出怀疑的眼神,但是他也没有深究,继续说道“钱都在雅各手里面,他们政府把持税收,富得流油。现在他又自己定了发展方向,摆明了是一个卢布都不想给我们。约翰,没有钱,没有资源,你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你拿什么传教,上个月你又没有给穷人派食吧。”
约翰再一次沉默下来,他盯着眼前的烛台,一言不发。彼得似乎也没有想要约翰回答,他对约翰的沉默有些不耐烦,他站了起来,开始环绕桌子。牟易看到一双军靴,走近酒架,“约翰,现在不是以前了,信教的平民省吃俭用,信教的贵族慷慨大方,信教的国王领头募捐,所有人都养着你们、相信你们。帝国募集十万卢布,捐了一百万块砖,建起了美丽的教堂。你看看这一块块砖头”彼得用手指敲了敲墙壁。
“你忘了他们险些被苏联毁掉吗?”彼得一拳打在墙上,“是雅各的老爹,老雅各当年同意的吧,是政府要拆掉教会的教堂吧!”彼得揉了揉拳头,拄在桌子上,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忘了从圣索菲亚搬到圣弗拉基米尔的耻辱吗?你忘了最初加入狮子会的初衷吗?”
桌子被拍的一震,牟易感觉头顶落下一阵灰尘,他抬起头,看着桌子阴影中的皮靴,皮靴似乎也落上了一些灰尘,原本光洁的鞋面有了些许瑕疵,牟易忽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想帮眼前这个人把靴子上的灰擦掉。可是他明白,姑且不论眼前这个人是他的敌人,就算为了隐藏自己,也最好一动不动,但他就是觉得原本锃亮的黑色皮靴上的粉尘是如此的碍眼,让他从心底涌起一阵不舒服,这阵不舒服就像下水道里面的臭味,像令人厌烦的保姆的基辅口音,像当年戈林和格努哈关睡房门的哐当声。
他咬咬嘴唇,觉得自己疯了,他松开环抱着双膝的胳膊,看了看自己脚上绑着的爱玛的鞋,是那样的白,他又看了看面前的军靴,军靴上令人难受的灰尘也是白色的。他慢慢伸出手。
“我没有忘,彼得。主也没有,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主说‘眼睛就是身上的灯。你的眼睛若了亮,全身就光明;你的眼睛若昏花,全身就黑暗。你里头的光若黑暗了,那黑暗是何等大呢!’,我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我看的出来雅各和安德烈想干什么,你又想让我干什么呢?你不是已经有腓力帮你摇旗呐喊,增强军事力量了吗?”约翰在彼得一段长篇大论之后,终于不再是单纯的应付,接下了彼得的话头儿。
“腓力和安德烈以前是我的左膀右臂,后来那个叛徒投了雅各,我现在需要朋友,约翰。你愿意和飞机大炮做朋友吗?”彼得说着,坐到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皮靴的鞋尖就顶在牟易眼前。牟易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腿,他把手放到自己的左脚上,开始慢慢解开捆在鞋上的电线。
“飞机大炮是很有力量,彼得,我承认。你的军事力量在组织之中不可或缺,但是,你的飞机大炮比恶魔还多吗?恶魔的爪牙瓦连京手里掌握着核武器,你有吗?说到底,雅各的方向也是被逼的,掀起独立战争,只是给信徒增加无谓的死亡罢了……”
牟易把手里电线两端的绝缘皮剥开一段,一端缠绕在手指上,一端慢慢靠近穿军靴男人的大腿,他闭上眼睛,开始引导全身电流朝自己的手指汇聚。
当他的手指感受到一阵阵灼热的时候,他温柔的把电线的前端向男人的腿上轻轻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