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易心中烦乱,不经意的回想起了导师当时问过自己的这个问题,是机器可信还是人可信?善用数学工具的牟易下意识就想做个分情况讨论,但是忽然又想起当时在场的另一位观众的回答。
“妈呀,不愧是大学老师吭,吃个鸡翅,贼能扯,儿子你好好听听,别光吃,学着点”一个貌似是领着孩子来吃鸡翅的红衣妇女悄悄地对儿子说,但是音量没控制好。元任脸色都一丝没变,似乎完全沉浸在鸡翅之中。小学弟略有尴尬的插话道,“公民教育还是要抓紧啊”,然后端起可乐,小口喝起来。牟易刚想展露逼格回答导师,我都不相信,我相信自己。就被那个女的打断了,很明显,这个时候回答的话,就会被划为真能扯的一份子,牟易又没位置,只能尴尬的站着。看了一眼小朋友,发现小朋友已然被鸡翅震撼了心灵,没注意他母上的过激言论。
想起陈年趣事,牟易绷紧的心似乎喘了一口气,他拉回了思绪,开始积极地分析这个问题,首先他确立了一个出发点,自己的观察没错。那么必定是有人或者默认程序擦除了数据,考虑到原始数据系统的独立性,只同步接收光电转录信号,并不参与数据处理,从根本否定了这个数据出现的存在依据,就说明擦除数据的是人,是主动进入数据库,改动了原始数据。但是原始数据的记录大原则是单向不可逆,无论对错,何种情况都和象棋小卒一样,只进不退,怎么可能有人违反底层架构,改动数据呢?
分析似乎走入了死胡同,这个时候如果奉行机器至上论和人脑怀疑主义,那么必定归咎于牟易眼花,牟易揉揉眼睛,拉开窗帘,走到窗口,望向北极星的方向。
作为优秀的科学研究者,牟易并不缺乏否定一切,大胆假设的胆识,如果不是自己眼花呢?那必定是有某人确实有改动数据的能力,改动一台只和杨戬号单向联系,没有联网任何外网的原始信息记录终端内部的电子数据。那这个人……只可能是自己,牟易。
然后牟易想了想,自己有没有逆向改动数据的能力呢?可能有,但是工作量绝对是按小时计,而且还要避开五所的仪器随机校验,同时赶在和西昌中心之间每天阶梯备份之前。
怎么可能秒删呢?这又不是帖子。
改动记录端的数据是违反五所内部条例的,往大了说,是军事犯罪。如果是犯罪的话,那么这样做的人的主观动机是什么呢?改动这组数据的价值和意义在哪里?不让人发现这个宇宙尘埃?解释不通啊,非要解释的话,那就是这个宇宙尘埃藏了一个很重要的秘密。
秘密?牟易感觉自己朝着荒诞前行。牟易从窗口转过身,学着柯南抚了抚眼镜,伸出一个手指头。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秘密。
牟易放下了思路,然后考虑起了现实的问题,首先,昨晚的操作记录要不要上报?怎么上报?上报了,但是没有证据佐证,就是自己操作失误,操作失误在这个零容忍的五所,今年就不能评先进工作者。这损失就大了啊,虽说本质是小红花,但是这个评优在竞争日趋激烈的五所里面,随时可以被人拿来说事儿。
牟易挠挠头,仰倒在了柔软的床上,心头又忽然闪过刚才的梦,惊悸的感觉一闪而逝,忽然他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谁?!牟易猛然睁开眼睛。
Banana觉得夜宵吃的还是蛮饱的,从厨房回到卧室,它发现奴才今天很反常啊,刚才去厕所不是嘘嘘吗,怎么嘘嘘回来还是不关灯。主子我喜欢弱光环境。它观察了一会儿奴才的举动,然后看到奴才似乎倒在了床上……嗯?什么情况,作为猫科家族的一份子,banana天生对大幅度运动敏感。它跳上床,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奴才。
臭猫,死开。牟易今天冷汗似乎留的有点多。连成线又混成浆糊的思路被一爪子拍碎了。于是他发泄性的给了banana一爪子打猫掌。Banana喵的一声翻下了床,然后跑向阳台,卷起的窗帘泄露了一阵风。牟易感到这一丝寒风似乎很醒脑。然后又起身向阳台走去。
月色氤氲天边,酒泉的夜空繁星点点,一道银河架在这个没有光污染的小聚居地之上。看着银河,双手撑在阳台的塑钢窗框上,牟易终于散了一口胸中郁结之气。那就全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不也挺好。谁还没经历过点灵异事件啊?banana就不会对自己不理解的世界太过在意。他抱起banana,一起凭栏赏月。
忽然他感觉猫爪子又在猛进扑搭自己胸口,别动,牟易冲banana喊,配合配合,安静一会。他说着下意识冲banana爪子扑搭的地方看去,呵呵,激光笔,猫见了红色激光点就发疯。牟易笑了,忽然笑容凝结在脸上,什么?!红色激光……该不是瞄准光吧?牟易瞬间冷汗又回来了,他刚想按照五所培训的第一时间卧倒,但是怀里还抱着猫呢,站在栏杆边上,猫没法放啊,这些想法瞬间冲向牟易的大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牟易胸口一紧,意识全失。
人死了以后会怎么样呢?有没有天堂和地狱,是否会轮回和重生?牟易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是坚定的自然科学世界观的支持者。他认为,死了以后就是精神消亡,肉体腐败,什么也没有。当然他也看过各种濒死体验的报告,什么上帝视角,什么白色漫长的通道啊,那都是濒死幻象。从来没有什么论文能证明死了以后怎么样,因为想写出有说服力的论文,作者也要先死一次看看吧。但是死了,肿么写论文呢?所以牟易经常遗憾的想,谁说学术研究领域没有空白,你看,这多大一块空白无人研究啊。组成个研究组,大家一起研究研究看嘛……Wesley第一次听牟易讲这个笑话的时候笑的很开心。他配合的说,所以是要一起死吗?牟易严肃的望着Wesley,如果几十年后有那么一天,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研究吗?Wesley想了一会,回答道,这就是中国人所谓的含蓄吗,你死后愿意葬在我家祖坟里吗?说着他们两个一起笑了起来。
但是牟易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确实是上帝视角,但是这上帝视角也太接地气了吧,为了么看自己脸这么近。牟易收束一下思维,定睛细看,发现为啥视线很模糊,面前躺在地上的男人确实是自己,胸口开了花,刺目颜色的液体留了满地,牟易添了一下,擦,腥。不对,这是banana的视角……
牟易心中一万个作家呼啸而过,唯有卡夫卡留了下来,不对,夏目漱石也没走。变形了,我是猫。然后心中狂喜,诺贝尔医学奖,我来了。牟易的做梦得奖病犯了,立刻想闷骚的嘿嘿笑两声,但是当“喵,喵”两声反馈到自己耳朵里,牟易立刻惊呆了了。牟易发现是自己发出的声音……牟易抬起手,确切的说是抬起猫爪,咬了自己两口,痛……这一切是真的,牟易感觉一阵眩晕。
猫也会眩晕哦,好厉害,猫脑和人脑还有其他地方的差异吗,牟易又回到医学研究的思路上来,这是科学研究病又犯了。但是这个时候牟易又感觉到了更加真实的眩晕,牟易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在湾区碰见恐怖袭击爆炸,有大失血的经历,这种眩晕就类似当初大失血的时候,据当事的医生讲,牟易当时起码输了1500cc血才保住小命,而Wesley为他贡献了700cc。这次的眩晕更加真实和剧烈,牟易感觉记忆在崩解,Wesley?,Wesley是谁?牟易觉得与失血带来的麻木相比,正在流失的仿佛是脑海的的海水。他困倦的想闭上眼,但是眼前躺着的男人的现实又刺向了他的双目。
对,我死了,牟易想,但是我的灵魂暂时没有消散,而是寄居在了banana身上,但是banana的是猫脑,不是人脑啊,这就相当于机箱内存和CPU都不匹配我,我目前的状态是灵魂在持续消散。牟易悚然一惊,马上回忆起Wesley在他讲完笑话之后所说的理论。人脑就是生物电流的提供者,是精神磁场的物质载体,精神和意识是生物电磁场的波动现象。人死后,精神电磁场失去电源,就此逸散。而有些时候,死前强烈怨念或者信念的人们,死亡时生物电磁场形成的强烈脑电波会释放一个强烈信号,固化一个思维瞬间。这种信号就是鬼魂。鬼魂只有一瞬间的思维,并不会思考,因为思考需要能量,没有物质基础给鬼魂提供生物电流。
但是我明明能思考啊,是banana的大脑为我提供的生物电流?但是这就像用五号电池发动汽车,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啊……
牟易继续回忆Wesley的话,当时他反问,那重生和穿越存在吗,怎么解释呢?重生和穿越就是人的生物电磁场,也就是灵魂在特殊的磁场范围呢,信号被放大和加强,传播了出去,又遇到了恰好匹配的容器,就和复制粘贴数据一样。如果你能在短时间呢,把自己的灵魂信号放大,发射,找到新的容器,不就是你们中国道家的夺舍吗?Wesley笑嘻嘻的说,卖弄着对中国文化的了解。
牟易心想,看样子,我阴差阳错有幸夺舍了,但是对象是只猫,但是这明显是夺舍失败了,猫脑不能长久安置人的灵魂啊。一时间,牟易心中不知是悲是喜,然后他又兴奋的想,这一晚上科学收获太多了,道家夺舍是真的,灵魂是存在的,猫还会有悲喜的感情哟。
那按照这个节奏,如果传说都是真的话,夺舍失败,不能两次,我岂不是是注定死翘翘了。牟易忽然心中黯然,知道了死后会怎么样又能肿么样呢?我也写不了论文,而且快速崩解的灵魂让他感觉到,自己就快真死了。比脑死亡还彻底,灵魂寂灭。
我不想死,牟易求生的本能不可抑制的嘶吼。“喵……”牟易迈开猫步,走向卧室,一边走,他一边思考,怎么办,科学理论明显不管用了,玄学体系自己也被判了死刑,那么,交叉学科!牟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夺舍一次,元气大伤,所以生物电磁场降频,能量不足,那就给他补充能量,狠狠地补,给他升频,哪里有这样大功率的设备呢?——杨戬号,一般卫星的信号发射其实也可以,但是牟易权限不足,只有杨戬号,他可以控制杨戬自带的深空信号发射装置。回到夺舍前,甚至更强的灵魂状态。牟易说干就干,一蹦跳到桌子上,叼起钥匙和通行证。这桌子,高度真合适,牟易想,用人脑控制猫身体,真是有点586跑win7的感觉,所幸牟易现在灵魂已经崩解一小半了,简单运行个红心大战什么的,不至于力有不逮。
牟易用猫爪子轻轻推上门,从楼梯向下奔去。短时间牟易的死亡不能被发现,否则按照条例,第一时间不是通知保卫处,而是锁定研究员牟易的一切身份验证机制。也就是说,他的通行证将无法使用。
牟易化身牟易喵,甩起尾巴,向数据中心的操作室,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