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如同从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的黯黑冰冷的血,树林里异常黑暗,如同死寂,然后好像有轻细的声音,萦绕着整个树林。酒十三呼吸急促,不停张望着周围,加快了脚步。
“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她走得越快,树林里轻细的声音变得更大声了,此时,她手里的灯突然熄灭了。酒十三心下一惊,瞳孔不断放大,她不得不再加快了速度,想要走出树林。然而她再走了一步,身后就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酒十三吓得就站在了原地,手中的灯杆和药钵几乎要被她捏碎。她闭着眼睛不敢看,怕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然而阴阳怪气的笑声没有了,树林里也没有了那零零碎碎的轻细声音。酒十三试探性的睁开了右眼,什么都没看到,她这才两只眼睛睁开了,继续走着。
连续五个夜晚都是如此,她都要经过半山墓回到隐山,每一次都心惊胆战的。
酒十三提着灭掉的灯走完了长长的石梯,终于到了隐山的广场上。
刚从月上阁出来的柳上书和月华看见酒十三,立马跑过去。
“师妹!”
酒十三循声回头,柳上书和月华已经来到她面前,大喘两口气,才道,“道尊四处找你呢。”
“对呀师妹,你是不是又去找他了?”
酒十三一惊,“道尊找我?”
“把灯和药钵给我,赶紧回九月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记住,洒点桃花香再去道尊那里,不要漏出破绽了。”柳上书拿过酒十三手中的灯笼和药钵,又道,“待会儿道尊问起来,你就说你和月华师哥去了后山摘桃花,明白吗?”
酒十三立即点头,“明白了。”
柳上书和月华互看一眼,立即各自行动。
酒十三回到九月阁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后,才随着月华急忙来到月上阁。此时玄弄正坐在书桌前,饶有兴致的看着古书。
酒十三和月华对视一眼,才进了书房,在玄弄面前一礼。
“道尊。”
“道尊。”
“你又去了哪里?”玄弄头也不抬的问道。
“回道尊,十三和月华师哥去了后山摘桃花,所以回来晚了。”
酒十三和月华还有柳上书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打着一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旗号畅游隐山上下,还有共同杀敌,对象,自然就是玄弄。
“过来。”
玄弄和往常一样,都会说这一句,于是她乖乖走过去,把手放在了玄弄的面前,玄弄一闻,满满的桃花香。他让她收回手,又让她把头低下来,酒十三仍乖乖低头,玄弄闻了闻,淡淡的桃花香。
玄弄这才作罢,“行了,摘了桃花明日就把桃花羹做好分给师哥们吃吧,记得给我留一碗。”
酒十三松了口气,“是。”
“明日的拜师大典,穿得体面点,别老是像平时一样穿得邋里邋遢的,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不是个女人,哦女子,把你手上这些奇奇怪怪的印记给洗掉,明日的拜师大典我不想看见你这一双手还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印记,还有,让你贴上的花钿你怎么又弄掉了?回头重新贴上,不许再弄掉了,明白了吗?”玄弄每次教说酒十三的时候,是话最多的时候。
酒十三吃瘪一样撇撇嘴,点头应是。
有必要说了她是个女人又改成女子么?她看起来就那么没有女人味么?
“退下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不许晚起,早点起来,先跟着师哥们学习一下拜师的步骤,你要是在拜师大典上乱了步骤,你就改名叫捣蛋鬼吧,不叫酒十三了。”
酒十三:“”
站在后边的月华心底暗笑。
他明白酒十三最不喜欢听的就是别人唠叨她了,他们备受尊敬的道尊对她就像是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足以把她给唠叨成以前刚来隐山的酒十三了。他还记得她刚来那几天,乖顺得像只小绵羊,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说东,她绝对不敢说西,不过几天后,她好像只是睡了一觉起来就变得像只狂野的马,隐山没有草原,她仍在隐山狂野的奔跑。本来说要一直欺压着她,但后来想想,还是和她站在同一战场上,共同对付他们尊敬的玄弄道长吧。
酒十三垂着脑袋跟月华离开了月上阁。
月华暗暗发笑,“师妹,明天你可得好好发挥啊。”
酒十三郁闷道,“师哥你别开我玩笑了,我不会出错我就谢天谢地了。”
“谁让你整日像只野马一样,明明隐山就不是草原,你非要挑战道尊的底线,你就应该像师哥我一样,该出手时就出手哇!何必处处招惹他呢?你就不怕你的耳朵迟早有一天被道尊给唠叨成聋子吗?”
月华自顾自的形象生动的描绘着,酒十三无视他,加快了步伐。
“师妹,你等等我呀。”
酒十三放慢了脚步,“你还想说啥?”
“我就想问你,那个叫花子留的人,他怎么样了?”
酒十三大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竖起耳朵,贼头贼脑的看了看周围。
“师哥,小心隔墙有耳啊!”
月华领会,“哦哦哦哦,隔墙有耳,小声点小声点。”
酒十三翻了个白眼,才小声道,“他比三天前好很多了,只不过脚上的伤怎么都不见好转,弄了好多药去给他敷,都没效果。”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只能看他自己了,明天拜师大典结束后我再去看看他,你和二师哥一定要帮我掩护着,不要让道尊发现了,让他发现,我就得死翘翘了。”
月华暗暗发笑,“你不是不怕道尊么?怎么?怕他把你逐出师门?”
“哎呀,是个人,都会有个让你害怕的人啦,难道你不怕道尊么?明明做了坏事还偷偷摸摸的不敢面对道尊,还不知道怎么撒谎,要不是我和二师哥,你早就被道尊住逐出师门了。”酒十三傲娇道。
月华缴械投降,“您老请回去就寝吧,夜里风大,小心受凉,明日还要拜师大典,您老不要忘了哟~”
酒十三佯装要打他,见月华做着鬼脸跑开了,她才收回手,悠哉悠哉的回了九月阁。
竖日清晨,酒十三还在睡梦中啃着鸡腿,偏生柳上书和月华拿着锣鼓在她的耳边不断敲打,直到她从被子里闷闷的应一声‘知道了’,两人见好就收,才放下了锣鼓,拉起还闭着眼睛挣扎的酒十三坐起来,让她换上了道袍,简单打理好头发后,才带着她去了食阁用饭。简单学习拜师礼仪已经来不及,三人草草用过早饭后,才直奔上正阁。
上正阁四面开门,上悬笔写‘上正阁’檀木牌匾,踏进上好的白色灰泥石砖铺造的地面,每一块石砖上都刻有一朵绽放着的莲花,玉璧为灯,白木做梁,阁中正中央的高处悬着一把她不认识的剑,阁内两边靠墙整整齐齐的各摆放着一鼎香炉,而每个弟子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蓝白色道袍,腰间各配一枚青纹玉佩。三级台阶上有两把白玉座椅,左边的座椅上坐着的是玄弄,而他右边的座椅上坐着的是凤扬。
风扬作为一个自由主义者,今日来参加酒十三的拜师大典纯属意外。昨日午饭以前所有人都举行参加剑试,酒十三以她的胡乱剑试法赢得玄弄的芳心,柳上书和月华居后。他看到酒十三的第一句话就是‘明日你的拜师大典我会来的’,然后,他就坐在这里了。他一度怀疑自己昨日是不是脑子进水,以至于他认为她的剑试极好?而且他也怀疑,他身边的这位掌门师弟,竟然也说他的剑试过关,居柳上书与月华之上,奇怪,奇怪。
酒十三换上的道袍,与玄弄有些类似,不同于隐山弟子的道袍。
黑白相间,肩膀处隐约露着香肩,腰束印有太极圈的黑玉腰带,腰间还佩戴着龙纹玉佩,紧袖袍上织有少许的金纹,各绑着一条黑色丝带,裙摆及胫,脚穿一双与玄弄一样的黑白长靴,鞋尖翘起黑色一角,高高梳起来的头发,露出光生的额头,配着蓝玉额环,同样用了蓝白相间的发冠束着,发冠后,垂吊着两条透明颜色的飘带,隐匿在脑后垂下来的发中。此时的酒十三,不同于往日,脑袋两边各梳了两个似包子一样的头发,各插有两条透明色的飘带,前额放下了不少头发遮住了额头,一身刚及脚踝的粉色衣服,往日的可爱气质,倒是没输于今日的仙气。
酒十三站在众弟子之首,转过了身子,默默的低着头,双手放在身前,不断地揉搓着。
这么多人看着,真不好意思。
酒十三这小动作,被玄弄看在了眼里,手握黑色长柄的拂尘,搭在了左臂弯上,淡淡扫了一眼所有弟子。
玄弄今日仍像往日穿得简单,一袭月牙色礼袍,腰佩白玉腰带,腰的右侧配着一枚青白色的玉佩,头顶白玉长冠,两道与长袍同色的长带垂在耳边及胸口处,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可酒十三能看到他眼睛里的温柔。
“十三。”
被点名的酒十三一愣,上前两步,低头应了一声。
“你跪下。”
酒十三乖乖跪下。
“从今日起,她,便是我玄弄门下的弟子,也是此生唯一一个。”
酒十三的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满面震惊。
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