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魏苏看见了坐在床上的羽萼。把碗放在桌子上,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月光就这么毫无阻拦地闯了进来,映得人满身清辉。
“朱大叔已经下葬了,天气太热,尸体不能放太久。”他轻轻开口。
“朱大婶看见尸体,什么都没说,把自己关在房里给朱大叔清洗了一天的身子。”
“这两天她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侍女打扫房间的时候在枕头边发现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些布娃娃小女孩的头绳,还有一条白绫,我想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了。”魏苏看着床上的人猛地抬起头盯着自己,眼神是从未见过的颓然,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她还让我转告你,谢谢你做的一切,她真的很感激你,要怪只能怪她的命不好。”看着羽萼剧烈颤抖起来,魏苏柔声问道:“我们要怎么办呢?嗯?也要做好准备吗?”
羽萼定定看着魏苏,他倚靠在窗边,一身出尘白衣,月光混合着夜色模糊了他的轮廓,一双眸子却越发得深邃起来。
她忽地苦笑起来:“阿苏,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一蹶不振,可是我真的好难过,要不是我出手得罪了桂梧宫朱大叔他们也不会被抓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啊……有人因为我的莽撞而死去……”羽萼抓着床沿的手渐渐发白,
“我没有七岁前的记忆,娘说是因为受伤的原因。自从有记忆以来我就和娘住在一个破落的小别院里。八岁那年爹爹接我和娘回到了翰桑楼,那时我很高兴,以为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娘是我一个人的娘亲,可爹爹却不是我一个人的爹爹。他有儿子和女儿,还有好多好多老婆,开始他还天天陪着我和娘,后来就来得少了……”羽萼低下头,喃喃说道,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娘生性淡漠不讨大娘喜欢,佳饶总是欺负我骂我小杂种,娘总让我要忍耐,有一次爹爹不在家我忍不住把她按在地上打了一顿,结果大娘大怒把我关进了柴房,柴房又黑又湿,那个时候我透过柴房小小的窗子看见明亮得刺眼的天空突然才明白,原来就算回到了所谓的家我还是只有娘亲和翠儿。哦,翠儿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丫鬟,我们一起长大,就像亲姐妹一样……”
魏苏静静地听着,羽萼美丽的眼睛如星辰闪烁,“她很可爱,比我懂事得多,什么都为我想的周到,她很温柔,所以佳饶她们老是拿她来撒气。从柴房出来我去找她,却哪里都找不到她,最后我才知道她被派去给看守犬洗澡,就这么被看守犬咬断了脖子……”
什么?魏苏闻言也是一惊,羽萼把脸埋进手掌心,垂下的长发遮去了大半张脸,遮不住她悲伤的呜咽,“她才九岁啊,那么小,怎么能去给那些大狼狗洗澡呢……”晶莹的液体顺着指缝流出,此时的羽萼是那么的无助弱小。
“为什么不恨我呢?明明是我害死了他们啊!我才是该死的那个人啊!”羽萼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只能无助地哭喊,她的心好像被撕扯着,疼得少女年幼的心灵承受不住。
有温热的气息包围上来。“阿苏?”羽萼抬头看着头顶上方那张俊美的脸,泪眼模糊中她可以看见他嘴角如清风的微笑,魏苏轻轻抱着她,手掌的热度隔着衣服传来,“是啊,你是该死。”她倚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怎么就那么爱钻牛角尖呢?”他有些无奈,宠溺的语气让羽萼鼻子一酸,“你要死,也得把犯下的罪赎清了吧?不然你怎么去见他们?”
“可是我的罪死不足惜……”
“所以你要慢慢还啊,他们因你而死,你就要好好活着,照顾他们的家人,这样才算不负了他们。”魏苏摸摸她的头。
羽萼看着月光下的少年,黑暗中他的光芒愈发得耀眼,她轻轻把头靠在魏苏的肩膀:“小苏苏会陪着我吗?”
“不会。”羽萼一僵,“除非你答应我不再逃避,我可不想要个成天戴着面具的废物师姐。”魏苏抚着她的墨发,笑着说。
羽萼静静想了一会儿,释然地笑开:“好,我答应你。可是小苏苏也不要戴面具哦。”手一顿,她听到他的声音,陌生而熟悉,“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早就发现了,你的演技还不够好啊。”羽萼嘀咕着,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
“你不怕吗?”他有些复杂地问着,看不见表情。
“我需要怕吗?”她反问。
他久久沉默,然后紧紧抱住了她:“你真是只狡猾的小妖精。”
羽萼微微一笑,也抱住了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