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声音,李传清吓坏了,那三人也吓的够呛,这种时候不跑还等什么,转身撒丫子就跑,刚跑出两步一头撞在一个人坏里,李传清心说完了,看来是跑不掉了,是死是活也得看看是什么东西,李传清拼了命一抬头,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五叔。
李传清高兴坏了,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抱住五叔道:“可吓死我了,您咋来了呢?”
李五爷笑了笑说:“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你们吓的脸色发白,是不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几人连忙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一遍,而后指着那口朱红大棺材,李五爷上前看过之后,用手在棺材上摸了摸,若有所思。李传清等人都吓坏了,生怕棺材盖忽然弹开,里面蹦出个粽子来。
然而,棺材倒是没有弹开,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咳咳啦啦的声音,李五爷收回手,退后两步说:“传清,抄家伙开棺。”
李传清一听这话,吓的直往后缩,我的娘啊,这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一直发出这种怪声,让他去开馆,这不是要了亲命么?这要不是五叔来了,他早就跑出二里地,那还有胆子开棺。
李五爷瞅他一眼道:“瞧你那点出息,就算蹦出来粽子有能怎么地,这点胆量都没有,以后还怎当阴阳先生?”
被李五爷斥责了一顿,李传清脸有些发红,想起祖父说过,五叔当年十来岁,就敢一个人在坟园过夜,这胆识气魄,比起他来,不知强了多少陪,能不脸红么!想到这里,心说,怕个鸟啊,五叔在这里,要是真有粽子,只能算粽子倒霉。
抄起洋镐,副官拿起铁锹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将洋镐和铁锹卡在棺材缝里,猛的一用力,咯吱一声,棺材钉被拔出来一大截,这回两个当兵的,看的有些心动,也凑过来帮忙,四人合力一下就把棺材盖给掀开,几人瞅了一眼都愣住了。
这棺材里,赫然躺着一个美女,面目栩栩如生,柳眉凤眼,樱桃红唇,长的那叫一个美,看一眼魂都被勾走了似的,尸体看上去就像是在沉睡,一身大红喜衣,还是个新娘子。
李传清一瞧两个当兵的,眼神迷离,傻乎乎的朝前走,看样子是要走进棺材里,一看这状况,就知道不妙,一把将那两人拽了回来,连忙朝后退,副官应该见过大世面,没有被新娘子迷惑。
李传清眨巴这眼睛,忽然觉着这新娘子怎么那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这一着急反而想不起来,他很奇怪,这谁家新媳妇死了,除了胡来,也没听说过最近有人办喜事,怎么突然冒出新娘子尸体?
看这面容,应该埋进去不久,连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估摸着也就三五天的事,这是怎么回事?
李传清一下想到来时看见的那件喜衣,顿时觉得浑身发寒,那不就是新娘子身上穿的这件喜衣么?刚才怎么飘出来了?
越想越害怕,连忙退到李五爷身后,这才发现五叔盯着棺材里的女尸一动不动,像是在和女尸眼神交流。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知道五叔很有能耐,没想到竟然强到可以直接和尸体交流,有些太诡异了吧?
副官拍下李传清的肩膀,说:“你有没有发现,这怎么像是胡来的新媳妇啊?”
被副官这么一说,李传清顿时想起来,就是胡来的新媳妇——牛家大小姐,他就觉得眼熟,却死活想不起来。这怎么可能,难道是胡来杀了新娘子,这也说不过去,胡来自己都死的那么怪异?还是有人杀了胡来和新娘子?
也不对,胡来那新娘子到底是不是人还两说,咋还能死在这里,牛家现在还摆着灵堂,棺材里面躺的又是谁?真是越想越害怕。
见五叔不说话,李传清也不敢打扰,偷着往棺材里瞄,只见新娘子尸体旁陪葬了很多珠宝,胸前放着一个大的铜镜,都快遮住半个身子,右手边放着玉梳子,女尸手上戴着玉手镯,脚蹬一双三寸玉鞋,头上插着一根红珊瑚簪子,风灯的微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忙,看的李传清都有些心动。
副官更是两眼放光,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去就要去取宝贝,却被李五爷喝住,副官有些恼怒,骂道:“怎么着,还想一个人独吞啊,这可是老子先发现的,想要独吞,先问问老子手里这把枪同不同意?”
李五爷看都没看副官,自顾自的走到棺材旁,手在棺材盖上用力一捏,咔嚓一声,一片棺材板被掰了下来,看的李传清直咂舌。这手劲可真够大的,要知道做棺材一般都用上好硬木,越硬越好,就跟造船一样,越硬的木头防腐性越强,埋在土里腐烂的比较慢,这种木头别说用手掰了,就是用刀砍,都没有这么利索。
李五爷将掰下来的木块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这起码在地下埋了二十年以上,看来这尸体有问题。”
李传清听的目瞪口呆,刚还以为就埋下去三五天,怎么会是二十多年?五叔的话肯定错不了,那么,就决计不能是牛家大小姐,这人是谁?怎么长的跟牛家大小姐一模一样,简直是双胞胎姐妹。
此刻天上的月亮泛着月晕,一片阴云流动,笼罩在坟园上空,坟园寂静无声,周围时不时闪出几点鬼火,阴森森甚是吓人。李五爷看了看周围说:“这片坟地应该是牛家的祖坟,这女尸肯定是牛家人,会是谁呢?”
李传清不太清楚,他毕竟还很年轻,镇上过去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不过,这片老坟园,李五爷来过肯定不少次,他当时在镇上可是非常有名气,堪舆过不少阴阳宅地,据说连西安城的大官都找过他,因此,他说这是牛家祖坟,应该错不了。
正思索,李五爷忽然咦了一声,盯上棺材里的一块黑色石盘,只见他手一伸一缩,眨眼间,那个石头就被他夹了回来,李传清凑过去看,石头漆黑如墨,应该是一种玉,上面雕刻的花纹竟是一个八卦,看上去很古朴,八卦的中间是一个诡异的眼睛,两道斜向上的眉毛中间长着一只独眼,眼睛内有两个漆黑的眼珠子,套在一起重叠了一半,这奇怪的眼瞳,看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就在李五爷盯着玉盘细看的时候,副官的手悄悄的伸进棺材里,一把抓住大铜镜拿起来,心里暗自高兴,这东西绝对是个古物,比那破石头值钱多了,这李五爷可真不识货。
李传清一看,这货怎么动手了,从五叔刚才的表情来看,这女尸绝对是凶物,二十年都没有腐烂,太不符合常理,肯定是动不得。
李五爷还盯着那块玉盘眉头紧蹙,正在思考,李传清不敢打扰,跑过来瞅棺材里的陪葬品,见了钱谁不高兴,他现在也沦落到靠出卖苦力为生,就这还朝不保夕咧,要是拿了这些财宝,日子肯定会好过的多。
想着,手不自觉的也伸了进去,见那女尸没反应,李传清顿时胆大了,心说,什么尸变,都是骗人的,指不定人家是这做了防腐处理,先找找看,听父亲说,一般大户人家棺材里都有识别身份的玉器,如果能找到,就能知道这新娘子是谁的。
李传清伸手去女尸的头下摸,那女尸头下是一个玉枕,这东西上面一般会有铭文,想到这里他缓缓将女尸的头抬起来,伸手将枕头抽出来,一看上面还真有字,玉枕侧面刻着:牛大财之亡妻刘慧兰。
李传清有些纳闷,这牛大财是谁,好像没听说镇上有这么个人,难道是牛家的某个人?一边想,顺手将玉枕放了回去,这东西是亡人的枕头,拿不得,拿了晚上睡觉会做恶梦,金钱可以拿,但千万别动亡人心爱之物,否则说不定就会被鬼缠身。
刚才抬起来的时候,李传清看了看女尸的脸,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所以不是很害怕,这放下的时候,他也看了一眼,好像没什么变化,就去拿别的东西,刚一扭头,忽然觉得那里不对。
等等,貌似和刚才不一样了,忙将头转回去,再看一眼,顿时头皮发炸,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李传清一惊之下发现那女尸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已经睁开,两只血红的眼珠子,正盯着他看。
他大叫了一声,再也不敢乱摸,连忙缩回手,然而,那女尸手更快,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一股寒气冲过来,李传清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仿佛三九天掉进冰窟窿里似的,牙齿都在打颤,呼吸都冒冷气。
李传清用力想要挣脱,却感觉那女尸的手,仿佛钳子一样,死死的卡在他脖子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毫无作用。
就在这时,只听李五爷一声断喝:“撒手!”劈手对着女尸的手臂就是一下,只听咔嚓一声,竟然给劈断了,李传清感觉脖子一松,他来不及撤力,一屁股坐地上,屁股摔的生疼,不过,这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喊疼,虽然女尸的断手,还挂在他脖子上,那股寒气依然令他浑身直哆嗦。
棺材里传来一阵咯咯啦啦的声音,李传清顾不得脖子上的鬼手,忙爬起来看怎么回事,原来女尸正在挣扎,欲要从棺材里坐起来,李五爷正压着女尸,怪声便是从女尸嘴里发出的,李传清吓的浑身冒冷汗,这回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尸变,好在有五叔在,要不今晚他们就翘辫子了。
李传清过去帮忙,走过去举起洋镐,还没砸下去,却见五叔双指并拢,如闪电般插进女尸的嘴里,他吓的下巴磕都在发抖,这李五爷怎么把手往粽子嘴里送,岂不是要被咬掉,然而,他还没惊讶完,五叔的手指又抽了回来,抽出来的时候,两指间夹着一个东西,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也就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这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女尸的脸顿时长出许多黑毛,并且快速腐烂,眼窝一下子萎缩了下去,颧骨突了出来,神情更加的骇人,一对血红的眼珠子变成了漆黑死,就象是被人剜了眼睛似的。
怎么回事?李传清当时吓坏了,双腿抖的如筛糠,就想转身撒丫子跑路,却突然发现,女尸原本挣扎的身体也快速腐化,大红喜衣瘪了下去,整个尸体一瞬间烂成了一堆骨头架子再也不动了。
李传清感觉脖子不在寒冷,低头一看,那只抓在他脖子上的鬼爪子也烂成白骨,掉了下去。
李五爷瞅了一眼副官,有些生气的说道:“你知道那铜镜是干什么的么?就敢动手拿,要不是有我在,你们就是八条命,都不够死的,而且,还会连累附近的村民。”
副官看了一眼铜镜,吓的连忙放进棺材里,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气势,见了李五爷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低头小声问道:“这位爷,您说刚才是咋个回事?我他娘的还没遇上过这情况。”
李五爷懒得理他,看了一眼李传清道:“将东西都放进去,棺材盖好,埋了。”说完,五叔就不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走的,忽然消失。
李传清连忙招呼副官和两个当兵的,几人一起,将棺材盖钉好,挖了坑将棺材埋了,还做了封土,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他们没敢逗留,连忙收拾工具往家走。
路上副官对李五爷佩服的五体投地,让李传清一定要为他引荐,还自我介绍说:“我叫雷八斗,是胡来的副官,李先生你那五叔可真是厉害,三两下就把粽子给收拾了,跟耍似猴的,看的我腿肚子直转筋。”
昨天没太注意这副官,现在天亮了,仔细瞅了瞅,这人生的黑不溜秋的,浓眉大眼,不难看也不好,大概三十岁左右,身材很是魁梧,腰里别了两把盒子枪,看上去就是个土匪的料。
李传清点点头说:“我叫李传清,刚那位是我五叔,人称李五爷,有所得罪,你别往心里去,他多年没回家,脾气不太好。”
雷八斗摇摇头道:“哪里话,一看李五爷就是个厉害人,有机会一定要引荐一下,我想登门拜访。”
别看雷八斗只是个副官,可现在胡来一死,那他就是老大,整个军阀都是他的,这种人李传清也不想得罪,不过,看起来这雷副官对他五叔,甚为敬佩,应该不会找他麻烦。
李传清笑笑:“雷副官说的哪里话,现在胡来死了,您就是大军阀,应该是我拜访您才对。”
雷八斗一拍大手说:“他奶奶的,你说咱兄弟两客气个屁,走跟兄弟喝酒去,折腾了一晚上,又饿又困,好好喝上一顿,睡个大觉。”
李传清本想拒绝,他还有一堆事,不过,忽然想起五叔交代的,要他找几个命硬的小伙子,跟着一起去找龙绳龙杠,这雷八斗现在是军阀头子,手底下年轻人多,如果能结交上,选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之前还在为这事苦恼,眼看要过年了,家家户户忙着办年货,谁愿意给他去找那玩意,太不吉利了。想到这里,就点头答应。
回来之后,雷八斗吩咐下人准备了酒菜,屋里烧上暖炉,一下就暖和起来,两人倒上酒,畅饮上了,慢慢发现这雷八斗还是个性情中人,有股子豪气,酒量也不赖。
李传清也有日子没喝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越喝越来劲。酒桌上雷八斗问李传清:“李兄,你说,李五爷说那铜镜是干什么的,兄弟我也不懂,你给咱掰吱掰吱。”
李传清是阴阳先生,自然知道铜镜能够镇鬼,防止尸变,就给雷八斗讲述,雷八斗听后两眼发光,道:“没想到铜镜不但是个宝贝,还是个好宝贝,可惜就是没拿出来。”
李传清劝说道:“你可千万别打那个朱红棺材的注意,那里面葬的新娘子邪门的紧,全靠那铜镜镇着咧,你要是拿了,就要出大事。”
雷八斗听后,脸色有些不自然,忙点点头说:“老子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不拿,肯定不拿,来喝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知不觉就喝到了中午,也喝的差不多了,李传清就将借人的事情给雷八斗说了。雷八斗听后,一拍胸脯道:“李兄,这么点小事你还说借,太看不起兄弟,这事兄弟做主,连我在内,你要多少随便挑。”
李传清说:“那就多谢雷兄弟,这天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改日再见。”
雷八斗拉着李传清的手一直送到大门口,这才回去。
李传清回来之后,一觉睡到了天麻麻黑,这时,看见李五爷从外面回来,他连忙爬起来问:“五叔,你干撒去了,我中午回来见你没在家,我昨天晚上看了那女尸的玉枕,上面写着牛大财之妻刘惠兰。”
“牛大财?”李五爷眉头一皱,道:“咱们镇上有这个人吗?”
李传清摇摇头说:“我也没听过,想必应该是牛家人,可牛家现在除了主家牛大户之外已经没人了,这牛大财会是谁呢?”
李五爷眼睛一瞪,吓了的李传清一缩脖子,他说:“你现在就去,到镇西头牛家庄附近打听一下,看这牛大财是谁,这个人很重要。”
李传清本来还想问,为什么重要,但是一看五叔的眼神,吓的把话咽了回去,忙穿鞋出门去打听消息。
外面已经是麻麻黑,冬天黑的早,各家窗户都亮着灯,一轮月牙在云里穿梭,几颗星星眨巴着眼,云层滚动,似乎要变天。
大过年的,相对喜气一些,一片万家灯火的景象,李传清不由得回身看了一眼他们李家,黑咕隆咚的,有些落寞。李家本身大户人家,在前清的时候,捐过粮台,做过马帮的帮办,最富裕的时候,在妄川镇西街有十来家铺面,现在却沦落就他和五叔两人,除了这庄老宅之外,已经没有一间铺子了。
大过年的,各家都在办年货,他手里却没有一个大子(银元),两年都没有置办过一件新衣服,这身上全是补丁,看起来就像是个叫花子,真是丢了祖宗的脸,一腔悲愤冲天而起,他恨不得大哭一场。
人生真是辛苦啊,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