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张姐走，杜晓晓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但是张姐最后那句话却一直敲击在她的心里。“晓晓，惩罚自己，一年，还不够么？要多久？到老死在个烂地方？”
那句话，伴着满天繁星，陪着杜晓晓很久很久，直到第二天被人向平常一样踹开木板门，在张姐正准备大叫时候，早就穿戴整齐，身上围得像水桶一样的杜晓晓淡淡的道：“早安！”
径自摸脏了脸，拉着见鬼一般表情的张姐，向着每天的目的地走去。
排到顺子的前面，拿到第二个牌子，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小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对着顺子点了点头，淡淡道：“谢谢！”，拉着抽搐不已的张姐，转身离去。
剩下顺子大张着嘴巴，僵硬的看着她圆滚滚的挪走，直到后面的人小心的催促，才化为凶恶的表情道：“催个毛线啊，再催滚！”，虽然仍旧恶狠狠的，但明显比平日里更中气十足的吼叫。
两人下了坑道，张姐一边敲着坑壁，一边用余光看着低头捡着掉下来矿石的杜晓晓，心里暗自嘀咕。
“张姐，你想过逃走么？”低着头正捡着东西的她，忽然蹦出来这句话。
吓的偷看她的张姐虎躯一阵，手里的锄头差点脱手。
慌乱的看了看四周，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乒乒乓乓声，再无其他，便放心的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锄头，用脚扫出一块空地，席地而坐，小声说道：“想，怎么不想？做梦都想！”
跟着张姐一起坐下的杜晓晓，歪着头，看着张姐粗粝的脸上，难得的温柔怀念之色，轻轻的叹了口气。
“小孩子家的，天天是叹气的，好运气都叫叹光了！”张姐不满的看着一脸疲惫的杜晓晓，“啪”一声，蒲扇般的打手打在了她的背上，疼的杜晓晓呲牙咧嘴。
“张姐，”尽量伸着手去揉自己后背的杜晓晓，不满的叫了声，声音倒是比平日里多了点活力，在不那样死气沉沉。
“张姐，你来这里多久了？”杜晓晓咧着嘴问道。
张姐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咧着嘴的杜晓晓，伸手用力向她背上揉了揉，嘴里嘟囔着：“这小身板，造孽啊！”
杜晓晓的眼中带出了点点柔光，低着头，任凭那蒲扇般的大手用力的揉着自己的后背，即使比刚才挨的那下的力道轻不了多少！但是，很温暖，温暖的仿佛干涸的眼睛，能够湿润了一丝。
看着低头如同受伤的小兽般的杜晓晓，张姐叹了口气，放轻了点力道，虽然表情依然凶狠，但是却带了点柔和道：“我和顺子，还有他娘，从我10岁就来到了这里，真真地狱！要不是顺子他娘牺牲自己的色相，服侍里这里的一个小头目，张头，估计，我们两个早没了！我一直记得，10岁前，我们生活的那个小山村，水，在屋子前流过，想怎么用怎么用，还有那甜甜的蔬菜，肥嫩的老母鸡……那样的日子，像个梦一样。”
杜晓晓看着旁边火把上的光，仿佛没有看见张姐偷偷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黑暗里，只有那点光，是温暖的，因为周围太冷，冻彻心扉。
“好了，”张姐忽然中气十足的喊道：“以前的我，可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现在么，更水灵，干活！”
低下头，无声的扯开了嘴角，杜晓晓低低的笑了声，站起身，拿起篮子，继续捡着石头，仿佛刚才只是休息了会，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只是机械似的干着活，只是当初木讷的小脸，如今有了一丝丝的生气。
谁也不比谁可怜，可怜的人到处都是，这，或者那的理由，只有自己会可怜自己，但是，可怜给谁看呢？
紧了紧抬筐的小手，昔日里白嫩的小手已经磨出了厚茧，虽然难看，但是比起才来时候一道道的血口子，要好很多了，活着！才有希望，也许，才能杀了那个人，不是么？
不过，生活的总是讽刺的，往往在你最想躲开某人的时候，某人就从那个拐角拐到你的面前，这不，劳累了一天，筋疲力尽的两个人，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宋老大。
这时候的宋老大，同大多数人一般，****着上身，下面穿着一条宽腿扎着绑脚的裤子，嘴里叼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细细的骨头，哼着小曲，一晃一晃的从街那头的拐角处走了过来。
要说这位宋老大，正是这个区的小头目，平日里吃喝不愁，偶尔还能吃点荤腥的东西，但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好色，你说你好色也行，多的是吃不饱的女人愿意上他的床，换来点吃食。
但是，这个人，女人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只因为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相中的女人，往往活不过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说，这是因为宋老大太强壮，玩死的女人太多，久而久之，女人见了他就躲，而男人，那看他的眼神叫一个崇拜。
宋老大对于这些眼神倒是很享受，平日里依然我行我素，看中哪家女人，抢了就是，死了？死了有家人的，赔两块饼；没家人的，不好意思，城外扔了就是，自会有饿极的秃鹫等着。
现如今，两个人迎面撞上，张姐几乎是本能的，立刻将杜晓晓往自己的身后一塞，杜晓晓倒也机灵，尽量低着头，抽空将头发拉的再乱点，能多像乞丐就多像乞丐，降低存在感。
“老大好！”张姐粗犷的声音从杜晓晓的头顶前方传来。
只听见对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哦，娟子啊，又壮了啊。”
张姐：“老大，这是才吃了什么好东西？也不说给小的点！”
宋老大：“去，想吃还不去找老仁，你那姨娘多的东西给你吃，别碍着老大我溜食。”
低着头的杜晓晓，感觉有一道探究的目光扫了自己一眼，便听见哒哒啦啦的布鞋声慢慢的离开，渐渐远去，不由得松了口气。
“快走，”头顶传来张姐的凶恶的声音。
“嗯”低着头，加快了脚步，两人飞快的赶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