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一直从头看到尾,他不记得NG了多少次这一个镜头才终于拍摄完成,让吴梦达苦不堪言的这短短几句台词让李易尤为印象深刻。
“卧底戏这一段,真是天才式的想法,有戏的感觉。不能在电影里表演,那就在生活里表演,表演的最高境界就是即兴发挥,自然而然,融入生活,让人看不出你在表演,倚天仇以这样的方式也是证明这样的表演才是最好的表演。诚如让吴梦达NG几十条的这句台词,作为卧底的我才最有资格拿奥斯卡最佳男主角!”
喜剧之王的第一天的拍摄就只拍摄了这么一个镜头就收工,李易摸出手机一看,都快八点了。走出摄影棚,通红的火球消失了,对面的整座山显出一层层深浅不同的紫色,浓处如酒,淡处如梦,远远地望去,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使人产生一种幻想,希望能长出翅膀来,飞到那里去看看,李易被这大自然的景色一时给迷住了。
“李易,第一天感觉怎么样?”田鸡见李易站着发呆,自来熟搭着他的肩膀。脸上当然堆着笑意,与其说他发于内心的喜悦,还不如说他故意叫面部的肌肉松了一松。
“感觉星爷和电影里差太多了,拍戏的时候好严肃。”李易哈哈一笑,浓眉下一双乌黑的眼睛透着聪颖、专注,“你也不简单,我挺佩服你的,估计只有你能受得了星爷吧!”
尽管田鸡脸上已经出现了几条浅浅的皱纹,但整天笑容满面,待人处事八面玲珑,使人一见就会产生亲切的感觉。不仅如此,李易还观察到他另一面,他一个人走路时总是低着头,平时向两边披分开的头发,就像面纱一样挡住了他沉思的面孔。
“佩服我?”田起文的鼻际“嗤”的一声,哑然失笑,转而一本正经说着,“星爷在工作的时候的确很严肃,要求很高。最近倒他的罪状中,脾气火爆、常在片场骂人当排首位。你刚刚也看见了,他不是说无缘无故就发脾气,明白的人要清楚为什么,也要根据什么情况,什么环境,什么状态。他骂什么,不要断章取义就说哎呀,他骂人了。”
田起文越说越激动,他的嘴只要一张开,唾沫星子乱飞,“这次万子哥的事责任在我,星爷却并没有骂我,这倒让我有些意外。不少圈内人炮轰星爷性格难相处,太以自我为中心。如果你不是跟他很投机的人,就会觉得他很孤独啊,不讲话啊。其实外界可能不太了解他这种性格和他私下的一些东西,就会产生一些误解。”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你看过食神吗?”
“当然看过啊!星爷的每一部电影我都看过,本来要拍摄的是国产凌凌漆的续集特务七七七,不过后来改为这部食神。影片也侧面反射出港人在面对回归的越来越近的一种焦虑精神,不过,精英主义的痕迹依然是很明显。票房也是年度冠军,我没记错的话,是四千多万,这部电影很受欢迎!”
开玩笑,身为铁杆影迷的李易对周星弛的每一部电影都可以说如数家珍。食神这部电影是星爷创办了星辉电影制片公司后的开山之作,是一部典型的贺岁片,也是星爷亲自上阵又编又导又演的影片,星爷的无厘头在里面可谓是淋漓尽致。整个故事是个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戏剧过程,给了星爷发挥演技的巨大空间,而且烹制佳肴美食的题材也适合星爷绝妙想象力的挥洒。星爷的撒尿牛丸就有十足的噱头,打乒乓球的创意可以在破坏之王中找到来历,最后的黯然销魂饭更是匪夷所思。
影片最大惊喜莫过于莫汶蔚不顾形象演出的火鸡这个角色,实在是可以排进星爷所有作品最丑女主角前三甲。而影片最夸张,令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大赛最后的品评了。两次夸赞手法不同,各具妙处。如果只有无厘头,那么星爷的作品也就列入了下乘,有搞笑有感人才是星爷电影的真正厉害之处。剧中星仔一夜白头,苦练技艺,虽没有大话西游那段台词经典,但也同样感人至深。在嬉笑中去感受真情,这就是星爷的特色。
田起文听了一怔,有些诧异看了李易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知道得这么详细,眨了眨眼,忽而眉尖一挑,“没错,这部电影大受欢迎。当时的剧本和电影票房的成功,吸引到好莱坞的制作公司,购买了食神的电影剧本重拍权,作为创作人的星爷,自然很高兴,受到别人的肯定,而且还是好莱坞的大制作公司。那你知道为什么二年后的今天还没有拍出食神电影的好莱坞版本吗?”
李易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内幕消息,疑惑望着田起文有些好奇,“为什么?”
看着李易的反应,田起文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使他的脸庞显得有了光彩,而且表现出他的自信和聪明来,“为何老外看准食神的剧本?很简单,因为吃这个题材是全世界都认识和认同的。你想想看,是人就要吃东西,而吃东西可以放上很多商品在电影里,拉赞助也容易多了。而当年卖的重拍权,若要改动原创剧本,一定要得到编剧的同意,这些就是老外尊重版权,尊重创意的地方。”
看着田鸡睁着一双细小的眼睛望着自己,也许是太细太小的缘故吧。李易感觉从那眼里射出来的光分外集中、分外强烈、分外明亮,给人以精明强干的感觉。田鸡说得也的确没错,吃这个题材可以说是全球都认识和认同的。至于老外对于版权的尊重,这也是事实。
叹了叹气,田鸡额上的皱纹蹙得更深了,“但星爷在卖版权的时候,付带了条件。剧本是可以改动,但是有两点是一定不能改的!第一,剧本里最好吃的菜,一定要是中国菜;第二,做菜的功夫,一定要是中国功夫!就是这两点,令到重拍遥遥无期了!为什么星爷要坚持这两点呢?是否想坐地起价,乘机向对方多索取改编剧本费呢?”
自嘲笑了笑,田鸡紧接着自问自答起来,“我起初就是这么认为的,但星爷的回答很简单。因为他说自己是中国人,而他认为天下间最好吃的菜就是中国菜。这也是事实,中国有五千年文化,而做菜的花样,技巧,绝对是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菜。说到功夫,中国功夫是天下第一,也绝不为过!星爷对以上的坚持,除了民族意识外,这也是实情,做人应该有做人的原则,总不能为了钱而放下原则,有些人可能会放得下。有人说我拍马屁什么的,但我很敬重星爷的坚持,所以我要在他身边学习!”
田起文说完,他脸上像孩子似地露出天真、满足的笑容。他因消瘦显得突出的颧骨,深深陷下的眼窝和一双永远闪射着坚毅目光的眼睛,那份神情,令人动容!
感动!就像沙漠里的行者在口干舌燥的时候突然有了一杯清凉的水,田鸡的这一席话字字句句像铁锤一样,一下一下打在李易的心上,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似乎增加了什么力量,跳动得快而且强。他的心里也突然一阵热呼呼的,就像喝了一杯浓酒似的,血涌上了脑袋。
“正如田鸡所说,老外如果真拍好莱坞版的食神,那么他们就会把原本最好吃的菜变成是商品,如汉宝包、炸鸡等等,这些商品有的是钱。如果没有商品的赞助,还要说中国菜好吃,那是老外不能想通、也想不通、也根本不可能接受的事情。原先好好的题材,就是为了星爷的原则条件而拍不成,直到今天都没有机会见到重拍版本!”
有人说星爷有许多不是之处,也许是在不同的角度下的理解,但是纵使他有不是之处,李易还是欣赏他在戏剧里的创作理念、欣赏他做人的原则与坚持,欣赏他为市场,为电影带来的新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