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采萱出了二奶奶的院子,心里十分不得劲。她早知道大爷和大奶奶伉俪情深,二人青梅竹马的情意,自是与别人不同。可如今见了这一对夫妇,二爷为见二奶奶还没去向长辈请安就先回了房,而二奶奶连平日的矜持都顾不得了,眼里只有自己的丈夫。
她长叹一声,自己这到底是什么命啊!前世为了生计,要过着那般不堪的日子,最后被朋友捅一刀也是活该。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吧,家里上上下下倒是十分和睦,可偏生就是自己那一位,是那个样子,真让人郁闷。
心里憋着气,走路也就格外快了些,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自己院门前。可到了这里,却又不想进去,呆呆的立了半晌。
“四奶奶!”
听见有人叫她,这才回过神儿来,原来是绮儿。
“什么事?”她应了一声。
绮儿道:“我见四奶奶在这里站了好半天,奶奶想什么呢?”
杜采萱笑笑,道:“没什么……”见绮儿这样子,该是专程来找她的,又问,“寄畅新苑的事情都做完了?”
绮儿道:“绮儿不敢偷懒。”这就缓缓的走进杜采萱,悄声问道:“奶奶跟二奶奶商量的事情怎么样了?”
杜采萱摆了摆手,表示无奈,“刚提了出来,巧的是二爷就回来了,我就不好再问了。”
“哦……”绮儿道,眨巴了下眼睛,“我和几个小姐妹商量了之后,都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这也就难怪梅心会那般上心了,时时处处帮着杜采萱说话。
杜采萱抿了抿嘴,招呼她道:“进来吧,站在门口说话,也不成个样子。”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呼喊道:“四奶奶,不好了!”
杜采萱一惊,回头一看,是林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刚站稳了脚跟,还用手抚着胸口。“什么事,这样大呼小叫的?”
林氏做着深呼吸,咳了一声,道:“四爷,四爷要被老爷打死了!”
“什么?”杜采萱皱眉,温云泰这些日子不是挺安分的吗?
“少奶奶快去看看吧,就在寄畅新苑!”
杜采萱看了绮儿一眼,她该是从寄畅新苑过来的呀。绮儿去却也是一脸惊讶,脸色阴沉的很,低声道:“我过来的时候四爷还没起床……”若是温云泰在寄畅新苑挨了打,这里面势必要牵扯到她姐姐绣儿了。
杜采萱领会,心里竟有一个问题冒了出来,温云泰要是被打死,她成了寡妇,是不是要守寡啊?立即又想到,温云泰那么招老太太的喜欢,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眼下还是要去看一看的,就道:“边走边说……”
林氏这就慌慌张张的转过身子,脚步匆匆的跟在杜采萱身边,“今儿早上,我和四爷还没起床——”杜采萱厉色看了她一眼,她怎么也跑到寄畅新苑去了?!林氏顾不得那么多,低了头继续说,“就听见温宁说老爷来了,四爷慌了,忙不迭的起了身——”林氏的脸红了,杜采萱在她身边都能感到空气温度升高了,“我也刚穿好衣衫,老爷就踢门进来……”
“说正题。”杜采萱才懒得理会这些细节,“老爷为什么打四爷?”
林氏却还在那里兀自说着,“一进门就打了四爷一巴掌,骂了一句‘不孝子’,”听到杜采萱问,又说,“我也闹不清缘由……老爷对着四爷又是打又是踢,我上前求情,老爷一脚把我踢开了,我才抽了个空过来请奶奶!”请她过去也挨打吗?
杜采萱哪能挡得住大老爷,立即命绮儿道:“你快去,如实回禀了大奶奶,请她拿个主意!”
“嗯!”绮儿一口应下,匆匆的去了。
这边又跟着林氏边走边说,“如今咱们两个去了,只有挨骂挨打的份儿,不管怎么作用,得先弄清楚老爷为什么打四爷……”
林氏哼啊哈啊的点着头,一边还捂着胸口,想是疼得厉害。
杜采萱这才问道:“你们现在都喜欢去寄畅新苑伺候四爷?”
林氏咬了咬嘴唇,道:“一直都是绣儿……”她眼里这就溢上了委屈的泪花,“只有昨儿个,绣儿身子不便,我得了空,就拿了琵琶去给四爷解闷,我很久没见四爷了。”她的运气也真是够差的了!
“那你真是够倒霉的!”杜采萱冷冷一句,林氏的胸口更疼了。
到了寄畅新苑,温宁和其他两个小厮并几个小丫头都在温云泰房门外头急得团团转,一见杜采萱来了,就立即赶了上来,“四奶奶……”
杜采萱道:“里面什么情况?”
温宁道:“老爷关上了门,刚噼里啪啦打了一针,四爷哭闹了一番,刚没了声音,估计是老爷打累了。”
杜采萱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现在去敲门等于去送死,又问温宁:“你可知老爷是为了什么事情打四爷?”
温宁撇了撇嘴,皱了皱眉,“小的也不知道呀……”
“你整日跟着四爷,敢说你不知道?你说这话也要有人肯信!我看四爷就是被你教坏了,如今四爷受了罚,你还在这里说不知道?!”一贯温柔和顺的四奶奶,发起脾气来也是厉害的!
温宁哪里见过四奶奶这样的阵势,当时就跪了下来,“四奶奶,这事儿和小的的确没有关系啊!”
“什么事情?”杜采萱喝道。
温宁咽了一口唾沫,怎么样都是死了,眼下也顾不得忠心护主了,早晚都是要瞒不住的。“就是那天,四爷和四奶奶吵了一架,四爷心里不舒服,就要去醉红楼……”温宁又顿了顿,“可在路上碰到几个朋友,就一起喝了几杯,这时候那酒家的女儿过来倒酒,爷见那女孩子稍有姿色,就摸了那女孩子一把——”
杜采萱心中暗道:“下流。”
林氏在一边也摇了摇头。
“那女孩子叫了出来,爷就拿出了银子来,那女孩儿扭身就走,爷就叫了出来,说‘你们这些女人,仗着爷喜欢你们,就拿出一张臭脸来给爷看!别以为爷是好欺负的,爷想要哪个,就能要哪个,别说这一个宁阳城的,就是这灵国的,也都得听爷的!’四爷嚷嚷了一番,又拉着那女孩儿又亲又抱,那女孩的爹爹忙上前来救他女儿,爷就打了那老头子一巴掌。我和另外几位爷又拉又劝,也不听不理,掀了人家的桌子,又拿起椅子砸了那老头子一下……”
杜采萱听不下去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呀!
“那老头子头顶上流出血来,晕了过去,我们留下银子给她女孩教她带爹爹去看病,就拖着四爷回了家。谁知道,那老头病了几日,就一命呜呼了。那女孩为了给父亲看病,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银两,最后不得不买了小酒馆给父亲做丧葬费用……”
“老爷就是为了这事儿打四爷?”杜采萱问的平静,心中却不能平静,只想着该把温云泰打死才好。
温宁摸了一把汗,“要只是这样,老爷也就不会知道了。谁城想,这女孩子竟遇到一个热心肠的买主,听了她的事情,为她写了状子,把四爷告到了府衙!”温宁咧了咧了嘴,“四奶奶,您也知道刘大人和四爷的过节了……”
这就不必说了,不就是为了一个她吗?
杜采萱尽量压抑着心头的火气,淡淡的道:“你先起来吧。这事儿,我也管不了,已经派人通知了大奶奶,待她来了再作打算吧。”
“只盼着大奶奶快点过来呀,这要是晚了,四爷在里面不定成了什么样子了!”温宁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看门口。
这一句话刚落了地,大奶奶就赶了过来,一把就抓住杜采萱,“四弟妹,里面是什么情况?”
杜采萱叹了一声,道:“没了动静……”
大奶奶见她表情十分难看,就道:“四弟妹,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想着怎么把四弟救出来才是!”看来她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杜采萱闷闷的应了一声。
大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臂,走到温云泰的门口,贴在门框上听了听,方唤道:“父亲,四弟总是有千错万错,您也得先把他放出来才是……再说,您这样气坏了自己身子也不好!”
“死了倒好,眼不净为净。”这是大老爷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很。
大奶奶心下担心的却是温云泰,又试探道:“四弟,你还不快向父亲认错!”
里面却没有传出温云泰的声音,大奶奶的手就抖了一下,牙齿不自觉的咬住了绢子,“四弟?快向父亲认错呀!”她的声音已经微微有些发抖了。
“凭他也知道错!”又是大老爷呵斥了一声。
大奶奶紧张起来,慌慌张张的走下台阶,命青竹道:“我见这样子是不好了,你快去请老太太和太太过来,再耽误下去怕是要出什么事儿了!”
青竹刚要答应,温宁却道:“让小的去吧,小的跑得快!”说话间,温宁就一溜烟的跑了去。
大奶奶看着他的背影,急得直跺脚,额上的汗珠也滴了下来,“这可怎么是好?”说着,又抬头看着天,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杜采萱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个幼弟值得她一个长嫂这般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