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排除了空山系统的干扰之后,东方夏又意外地发现此时东方飞思维海的状态和空山系统造出的假象极为相似:无序性思维充斥了整个思维海,记忆信息完全隐匿起来。东方夏差点就以为自己穿越空山系统的活动失败了。
不过,即使成功连接了东方飞的思维海,东方夏却依旧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样毫无计划的贸然行事在东方夏懂事以来还是第一次。
陷入意识迷失的人那被无序性思维主导的思维海中,思维乱流每个单位时间产生的信息流量都可以轻易超过联域信息流量的最高记录,并且那些信息完全没有逻辑性,这是真正的信息爆炸,而东方夏现在就是把自己的思维海和这样一个时刻处于信息爆炸中的思维海连接到了一起。
连接一个陷入意识迷失的人的思维海其实很像瞬时思维共享,因为对方的思维海是完全敞开的。东方夏索性就真的开始和东方飞进行瞬时思维共享,瞬间,海量毫无逻辑性的信息灌进了东方夏的思维海。东方夏立刻调动辅助仓中的絮状体进行信息处理辅助,东方飞身处的那一台絮状体辅助仓也被东方夏接着瞬时思维共享给征用了。
这时,守在絮状体辅助仓外的简发现两台絮状体辅助仓同时开始了营养液的循环。营养液是絮状体活动的能量来源,而这种营养液循环辅助仓可以在仓中营养液不能提供充足的能量时自动进行营养液的循环以保证仓中的能量足以支撑絮状体的活动。
简想象不到,辅助仓里的两个孩子之间究竟出现了多么大的信息处理量。她只知道,絮状体辅助仓的营养液容量约有两立方,一般来说一个人即使用上一整天时间也很难耗尽一仓营养液的能量,而现在两个辅助仓的营养液都在以接近最大值的循环速率进行着循环——这种辅助仓的最大循环速率可是一秒钟两立方啊。
东方夏在做的其实只是对那些杂乱的信息进行分析归纳,也就是说赋予它们逻辑性。
思维海理论学界对意识迷失状态下的思维海有这样的推测性结论:构建出意识的有序性思维并不会消失,只是被淹没在了失控的无序性思维中。
东方夏现在和东方飞进行瞬时思维共享等于是在东方飞陷入混乱的思维海中强行加入自己的有序性思维,借此梳理东方飞思维海中仿佛信息爆炸般混乱的无序性思维。只是这样一来,一旦东方夏无力应对那样大量的信息,那么她也会陷入意识迷失。所以,东方夏是在以自己的意识为赌注,赌自己能寻回东方飞的意识。
这样做无疑是在冒险。成,则两个人的思维海都恢复正常;败,则两个人都陷入意识迷失。不过,东方夏自我安慰说这样做可能有三种结果:一、成功把东方飞从意识迷失中唤醒;二、什么变化都没有;三、东方夏自己也陷入意识迷失。情况变得更坏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值得一试。
自从瞬时思维共享开始,东方夏每一秒都面对着难以想象的信息量,思维信息、视觉信息、听觉信息、综合性信息……东方夏根本无力去分辨信息的内容只能机械地对它们进行归纳。
东方夏此时已经无暇作出任何有效的思维活动,整个思维海都在飞速运转着处理信息,两台辅助仓里的絮状体也被充分利用。
如果是东方飞有意识地操纵自己的思维海,就算他拼尽全力也不可能给东方夏制造出这么大的麻烦。可现在,失去逻辑性的思维海反而爆发出平常不可能发挥的潜力,东方夏这也是第一次把自己的思维海用到这种地步。
没人知道人类思维海的极限究竟在哪里,所以没人能估量出东方飞的思维海会爆炸般的倾倒多少信息,同样的也没人知道东方夏那堪比联域的思维海强度能够承受多大信息流量。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东方夏的思维海承受的信息压力骤然降低,她甚至能感受到思维乱流的渐渐平息。压力解除之后恢复了思维能力的东方夏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东方飞的意识复苏了!
但可笑的是,东方夏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自己做的事生效了,还是东方飞恰好就在这个时候自行醒来了。
很好,又一个第一次。东方夏想。这种侥幸的事她最讨厌了!
等到东方飞思维海里的乱流彻底平息下来,东方夏试着和他进行思维交流,不出所料地得到了熟悉的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得太厉害,东方夏心情并没有太激动,确认东方飞意识恢复之后她就很平静地结束瞬时思维共享并断开对絮状体的利用,从容地开启絮状体辅助仓的清理功能。
说起来,东方夏上一次使用絮状体辅助仓还是四年前翘家的那次,那一次狼狈到带着一身蓝营养液直接从辅助仓里跳出来。还有,最近一次看别人用絮状体辅助仓,是唤醒雪花的那次。当时雪花也是被青云直接从辅助仓里捞了出来,那两次接触絮状体辅助仓似乎都不怎么从容呢。
从絮状体辅助仓出来的时候,东方夏已经换回了她这几个月穿得最多的极简式的军服。由于疗养区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东方夏没系领带,纽扣也随意地松开两颗。如果不是衬衣上的肩章和领章,一眼看上去还真看不出那是军服。
简一看到东方夏从絮状体辅助仓出来就赶快迎了上去。在东方夏进入絮状体辅助仓的十分钟里,两台辅助仓始终维持着高速的营养液循环。营养液循环得十分平稳,但在看她眼里却有种沸腾的错觉,而这种感觉直到前几秒才消失。
东方夏离开絮状体辅助仓之后也注意了一下计时,一看之下不由觉得好笑:在她的认知里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段实际上居然只有十分钟。
敛起笑容后,东方夏很自然地看向另一台絮状体辅助仓。但是,只一眼,她全身的血液就仿佛被冻结了:本该清醒过来的东方飞此时依旧毫无动静地泡在絮状体营养液里。
下一秒东方夏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着冲上了大脑,理智什么的瞬间被蒸发掉,她三两步迈到东方飞身处的辅助仓前,手动开启辅助仓一把把东方飞捞起来,重重摔在地上,接着还不解气般的一脚把毫无动静的东方踢出很远。
简被东方夏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去阻止。但是,当她看到东方夏脸上接近崩溃的表情之后,突然就不忍心再做出任何举动了。
东方夏踢开东方飞之后还是没能冷静下来,她走到东方飞身边揪着一次性罩衣的领口把东方飞的上半身拎起:“东方飞,你这算什么?我们不是搭档吗!我没倒下,你怎么能倒下!”
简在一边看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种一次性罩衣还蛮结实的。
东方夏激动之下猛地抽出右拳冲东方飞的脸颊砸过去,但是,一只手掌挡在了拳头和脸颊之间。
“我说……”东方飞地声音有些沙哑:“你这样打下去,我才真的会死啊……睡一会都不可以吗?”
东方夏一怔,左手不由得松开了,东方飞一个不防又躺回了地上。
“小飞!”简惊呼一声,立刻跑到东方飞身边。
“老妈?你怎么也在啊?”东方飞有些困惑地问。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不守着你?能醒,真是太好了。”简抹着泪水说。
东方夏脱力般的坐到地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趴在了东方飞胸口。
东方飞的小心脏瞬间很没出息地狂跳起来,东方飞心里大叫:不好!要被发现了。东方夏就趴在心脏位置上,只隔了一层罩衣一定会听到心跳声的吧?
不过,东方夏趴下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东方飞也因为心虚不敢乱动。简看着两个一动不动的孩子,满脸都是困惑。
过了好一会,东方飞试探着叫了声:“东方夏?”
东方夏还是没有反应,东方飞只好托着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结果一看,东方夏眼睛闭着、呼吸均匀,左眼角还残留着一滴泪珠。
东方飞无奈地自言自语:“这是昏倒还是睡着了啊?”
东方夏醒来的时候,某个家伙趴在长沙发上睡得正熟,嘴角还挂着一串晶莹的口水。东方飞在意识迷失期间,睡相可是出奇的好,这意识一恢复,睡眠状态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简不知道去了哪里,但东方夏也没太在意,她整理一下衣服,走到沙发前戳了戳东方飞的脸:“能醒醒吗?让我确认一下你的意识是不是真的恢复了。”
东方飞立刻睁开眼睛,这是在零班时养成的警醒。发现是东方夏之后他揉揉眼说:“你醒了?”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东方夏低着头看沙发上的东方飞。
东方飞瞬间精神满满地坐起来:“恩,我醒了!一切正常!”
“口水……”东方夏一脸嫌弃的表情。
东方飞连忙抬手擦了擦嘴角,嘴上却毫不示弱:“切,你以前趴在我身上睡着还流了我一身口水呢!”不过,说完之后,东方飞自己反而脸红了。
他说的口水事件是在零班的时候,一次野外训练中因为两个人都太累,不知怎么东方夏就趴在他身上睡着了,由于睡姿有问题所以流了一些口水。当时,东方飞醒来后也是一脸的嫌弃,但东方夏扯着东方飞的衣襟擦擦嘴角就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这件事一直被东方飞当做笑柄,但现在想起来,却有了一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东方夏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转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东方飞,你犯什么傻?干嘛要逞强?力所不能及的时候你不会放弃别人吗?”
东方飞当然知道东方夏说的是这次的事,他挠了挠头:“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就是做不到啊!”
东方夏冷冷的说:“万一你提前崩溃了,所有人都会一起完蛋!你先操纵着少部分战舰回蜂巢要塞求援不行吗?在可能全军覆没的风险面前,先确保救出少数人才是最稳妥的选择,否则你有可能谁都救不了。这种事还要我再教你吗?”
东方飞小声反驳:“可是,这种方案从感情上来说让人很难接受啊!你这家伙,总是这么过分理智!”
“感情用事的都是白痴!”东方夏毫不犹豫地泼冷水。
东方飞不服气:“那你就没有考虑过帮我寻回意识的风险吗?你也有可能被我连累陷入意识迷失。你这不也是感情用事吗?”
“我对我的思维海有信心。”东方夏转开脸淡淡地说。
东方飞笑了:“我也是。所以我敢去冒险,因为我知道你总能找到我!”说完这句,东方飞敛起了笑:“不过,不会有下次了。”
敢于冒险是一回事,连累东方夏涉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东方夏叹了口气:“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了,你近期最好完全不要动脑子。什么都别想,吃了睡、睡了吃就你的任务。”
“是!长官。”东方飞严肃地站起来敬了个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