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到访的第二天,军方发言部对东方夏性别的问题安排了正式的公开发言,东方夏列席。
东方夏以一身女式军服亮相,脸上带着很温柔的微笑,和之前那个冷冰冰又拽得要死的少年判若两人。
这个样子的东方夏实在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主持这场公开发言的军方发言人按照即定的套路抛出了安儿设计的说辞,然后代表军方向民众以及“受害者”东方夏致歉。
一切基本顺利,新闻版块的记者们都很买账。最后,是东方夏循例接受记者提问。
第一个提问的是和东方夏颇有渊源的拿铁:“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对公众解释呢?”
现在,只要是和东方夏、东方飞相关的新闻,拿铁基本上都会来掺一脚。拿铁提的问题看似是在找茬,但其实这个难回答的问题由他先提出来反而对东方夏有利,因为他不会真的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他提过以后也就可以堵住其他人的嘴。
东方夏一开口就原形毕露:“何必呢?我不喜欢做那么麻烦的事。”不过,这句颇有几分恶劣的话被一个美丽女孩带着笑说出来,倒是完全不惹人反感。
“一句‘不喜欢麻烦’就把责任推卸掉,不觉的太儿戏了吗?”东方夏说完,竟然有人公然插嘴抢话题。
拿铁当然想不到在这种场合居然还有人抢话题,措手不及的他也只好耸耸肩坐下,祈祷东方夏能够应付这个人。另外,他也有些好奇,是谁这么明目张胆地拆军方的台?
那个抢话题的人从一众记者中站起来继续说:“因为不喜欢麻烦就任由自己的性别信息错误,东方夏小姐也太特立独行了吧?”
这一个人居然是凯。当年东方夏在他脸上划了一刀,这种事可没那么容易忘。这三年半里,凯也有了一番境遇,他现在是“舆论”新闻版块的专职记者。这真是冤家路窄,凯可不打算发扬绅士品格,他这次是打定主意要找东方夏的麻烦。
东方夏从来都不会把这种人放在心里,但是凭着超强的记忆力她还是迅速想起了这个家伙,甚至连他们当时的对话东方夏都一字不差地想了起来。
当着在场的所有军方发言人和新闻版块记者,东方夏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需要解决一点私人恩怨。”
说完,东方夏脱掉了军服外套。没等人们惊叹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她接着说:“借用喀沙的话,‘仅代表个人!’凯是吧?我记得我说过,再敢出现在我面前,要记得随身携带愈伤凝胶。”说完手一抖,亮出了夹在指间的小刀。
凯在记者圈里混了一两年,抢话题这种耍无赖的行为他玩得得心应手,但街头流氓的那种耍横斗狠的风格从他身上消失了。面对东方夏明显带有攻击性的姿态,凯慌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想干嘛?你这是意图故意伤害……根据联盟法典……”
东方夏打断他:“根据联盟法典,军人触犯法律,应该由军事审判庭审判。”
“未来,我或许会在污染区战场上指挥战斗,我想我有必要维护我作为指挥者的指挥力度。说过的话如果不做到,那么你说出的话还有什么力度可言?我东方夏,言出必践!当然,由此带来的后果,我一力承担。凯先生,你带愈伤凝胶了吗?”东方夏缓步走出发言席,脸上还是带着笑,但态度无比认真。
凯眼看着东方夏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心里越来越害怕。东方夏当年的强硬和狠辣给凯留下了严重的阴影,平时没什么,但现在东方夏步步逼近,那些阴影就一股脑的爆发出来。现在的东方夏虽然不像当年那样表情冰冷,但这个巧笑倩兮的人对凯来说更加像魔鬼!
凯下意识地后退,在东方夏猛地扬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惊呼一声转身跑开。
凯既然立场,会场负责人自然会妥善处理。东方夏耸耸肩,脸上依旧带着笑:“我可什么都没做。”
是的,无论东方夏说过什么,只要没有做出实质行为就不用负任何责任。
公开发言继续,凯说出的话再也没人提起,什么“儿戏”、什么“特立独行”?还有什么比在公开发言中当着一众记者宣布要解决私人恩怨更儿戏、还有什么比明知会触犯联盟法典还要“言出必践”更特立独行?
这个时候,人类联盟的包容性就体现出来了。如果时间倒退四百六十年人们一定会在心里质疑:这种人真的适合成为军人吗?而现在,这些作为舆论神经元的记者们却对东方夏的行为等闲视之,既不打算质疑也不打算谴责。
人类联盟就是这样,在原则上持零容忍态度,但在实践中最大限度的给予宽容。这看似矛盾的两点目的确实相同的,那就是:极力保护每一个公民的权利。
公开发言经历了那样一段小插曲,最终还是平稳地结束了。
在十字星系,安儿挽着阿瑟的胳膊说起了东方夏:“那种事情居然也能被她说得理所当然。阿瑟,你有没有觉得东方夏很适合来做军方发言人?”
作为军方最高长官的阿瑟笑着摇头:“军方发言人可不能对记者动刀子。何况,让零班的学生去发言人,你想重温当年茉儿元帅给军方的教训吗?”
安儿像小孩子一样吐了吐舌头:“我是想说那孩子厉害嘛!”
阿瑟故意说:“还是少尉就能让发言部部长亲自去见的人怎么会不厉害?”
“不然的话,谁知道我什么时候能亲眼见到这个有趣的孩子。我又不像你,可以去勒绯的开学典礼演讲。”安儿埋怨着。
面对安儿的埋怨,阿瑟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倒觉得,她和东方飞以后少不了和你们打交道。他们从零班毕业才多久,就搅出这么多事,我看以后也清净不了。”
半年休结束前的一周是所有新晋军人的假期,这个时候职务安排基本都已经确定了下来,新晋军人们此时就算正式成为军方的在编军人,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离开410基地的时候,除了东方夏,每个人都依依不舍地道别,并互相询问军务信息约定以后联系。
东方夏倒是也知道一些人的军务信息,不过,都是那些挑战赛参赛者的军务信息。军方给的自主选择军务的权限仅限于联盟军,而喀沙、诺拉、幻影的人基本上都选择成为各自星域的私军,放弃了这一权限。但也有些让人想不到的,比如,斐拉就动用了那一权限。他选的是蜂巢要塞作战驻军,当然,是属于联盟军系统的那一部分。
人类联盟的军事制度是中央与地方相对独立,蜂巢防线的驻军系统是两者的汇总但又独立于两者。
联盟军是中央军队直隶于联盟政府,各星域私军则隶属于各星域政府并且受联盟军方管辖。联盟军和私军又分为蜂巢防线常驻军和非防线常驻军。
蜂巢防线的常驻军常期驻守防线中的各个蜂巢要塞,分为文职、作战、后勤三大系统,有相对独立的防线指挥部。
非防线常驻军则是常驻于各星域军事基地,直接受军事部门指挥,分为文职、作战、后勤、拓荒四大系统,定期执行任务。其中拓荒系统只存在于联盟军中,各星域没有拓荒的权力。
有趣的是,挑战赛25位参赛者的军职安排居然涵盖了每一个军事系统。
半年休结束的那一天正是勒绯军事学院开学的日子,东方飞和东方夏按指示先去各自的所属部门报道,然后赶去参加勒绯的开学典礼。
东方夏选择的信息部就处于十字星系的军方总部,东方飞选择的军团基地也在拉尼亚第一区,两者从空间位置上都离勒绯很近,交通使用星际空间置换通道就能搞定,连太空梭都用不着。
勒绯军事学院处在十字星系附近一个繁荣的大型星系中,校园分为日常活动区域和星间实践基地。日常活动区域包括一个固态行星和九个卫星级星间基地,这一个固态行星没有具体的名字,它和勒绯军事学院几乎已经成了同一个概念。
这颗固态行星无论密度还是大小都和地球相近,但是没有任何天然生态。它的地表没有液态水,空气和温度也都不适合人类生存,所以星球表层过半的面积都覆盖着人工基地。基地里拥有大面积以地球生态为模板的人工生态,海洋、陆地一应俱全。
早在军职统一分配的那一天,东方夏和东方飞就收到了他们需要知道的勒绯军事学院信息。凭借零班训练出的环境侦察能力,两个人第一次到勒绯军事学院,却仿佛熟悉这里的一切。
现在的东方夏见到人就会点头微笑,虽然只是一种礼貌,但每个面对东方夏笑容的人都很受用。大概是因为那种微笑看起来真诚而不做作吧。可是,只有东方飞知道,那家伙在对人微笑时的心理活动其实和面无表情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东方夏再怎么笑,东方飞也能看到她心里那个的小人是怎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东方夏对这种行为的解释是,提升一下别人对她的好感,这样别人就不忍心计较她那段女扮男装的黑历史了。
对此,东方飞只想说:心机深沉的人果然都拥有一流的演技。另外,现在才开始博好感,以前干嘛去了?
凭东方飞的情商,一定想象不到东方夏其实在又拽又恶劣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军方、甚至全联盟大部分人的好感。
今年,军方最高长官——联盟军方统筹部部长阿瑟上将受邀代替迈尔校长在勒绯军事学院的开学典礼上演讲。
演讲台下,一向耀眼的东方飞和东方夏也没淹没在人群中。即使身边的人认出了他们,也只好暂时压下激动,因为演讲台上可是更难见到的阿瑟上将啊!
阿瑟毕业于勒绯军事指挥系,所以在演讲中以学长自居。东方飞给东方夏发送思维信息:“看,那就是以后的我。”
东方夏回复:“你以后不止如此,你会成为联盟元帅。”
联盟元帅,居于各星域军事首脑和蜂巢防线指挥官之上,人类联盟真正的最高军事长官。这是之前每一个零班学员都曾到达的军界巅峰,也是东方飞曾经大声说过的梦想。不过,对于东方飞未来会站在军界巅峰这件事,东方夏甚至比东方飞自己还要坚信。
东方夏的回复合着阿瑟上将慷慨激昂的演讲,突然把东方飞感动得想哭。
这种略显软弱情绪让东方飞挺难为情的,于是他假装把注意力转到了阿瑟的演讲中,没有再回复东方夏。至于东方夏能猜到多少,就由她去吧。
听着阿瑟上将的演讲,东方飞感触之余居然开始满脑子跑火车:这么好的演讲稿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据说军方长官的演讲稿都是发言部准备的……总不会是那个八卦部长吧?
东方飞不知道的是,演讲台上的阿瑟上将早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他,因为阿瑟本来就是为了看看他和东方夏才答应迈尔校长来做开学演讲的。
阿瑟偶尔看向东方飞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甚至还有几分羡慕,而这一切都落在了冷眼旁观的东方夏眼中。
勒绯军事学院的开学典礼结束后,东方飞和东方夏就算正式成为了勒绯的格斗教官,他们的军界生涯也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