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城,三月,春回大地,草长莺飞。
高王府发生火灾一事,已经渐渐地开始被人们淡忘,那庆丰知府上报朝廷,朝廷对于这种每年靠着爵位吃俸禄的高家早有不满,如今甚好,一了百了。当然,为了彰显朝廷的仁德,还是要昭告天下,以表哀思,同时收回王府府邸,改建行宫,以便帝撵临驾时所用。
就这样,曾经在大周皇朝声名显赫的高家,逐渐消融在了庆丰。与此同时,消融的还有庆丰城的积雪,依旧微微冰冷的寒风,已经挡不住人们游山玩水踏青寻花的步伐,而每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即将到来,文人墨客,以及画舫舞女全都做好准备,要在节日当夜惊艳全场,博得满城喝彩。
这边,过完了春节的花洲书院的学员们陆续都回到了书院上课。对于君傲这个大名鼎鼎的败家仔,所有人仍旧对之漠不关心,看在眼里不予理会,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似得。
众人的这种冷淡与漠视,则这正中君傲下怀。至于自己那未曾圆房的妻子苏紫烟,断断续续又来了几封信,无非催促他这个苏家赘婿前去“觐见”自己。
君傲对此嗤之以鼻。看起来这个苏家大小姐架子蛮大的,真把自己当成女王了,觐见你么,本少没工夫!
于是,君傲便将此事放到一边,懒得去理会。那苏家小姐见他这边始终没有动静,似乎置气,竟然也不再催促。于是这对很有趣的“夫妻”,隐形中展开了冷战。
按照苏家小姐的意思,这个不怎么有出息的“夫婿”只要断了他手中用度,不给他吃喝用的银两,忍不多时就会主动前来见面。可她却错判了君傲现在底子丰厚,卖画所得一千两足以让他逍遥一个月。
为什么是一个月?因为他花钱太大手大脚了。
为了提高修炼进度,君傲不断地大肆采购营养品,以便来“固体培元”。什么人参,鹿茸,鲍鱼,燕窝通通地搬回家,大补特补。早上吃燕窝,中午吃鱼翅,晚上炖人参,半夜再来一次夜宵啃鹿茸……像他这种补法,放到一般人身上早就血脉贲张鼻血狂流,搞不好就此一命呜呼,可是对于君傲来说,这种“滋补”的力度却还很不够。
当然,在“自我滋补”当中君傲也没忘记自己唯一的好友沈墨。
俗话说得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人生难得一知己。君傲就很是仗义地将买来的补品分与沈墨一起分享。
开始的时候沈墨感激啊,自己出身寒门,别说吃人参燕窝了,就算闻一闻也是难得的,现在满大碗……不,满大锅地随便吃,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啊。为此,沈墨差点抱住君傲痛哭一顿,幸亏君傲害怕他把鼻涕眼泪抹在自己身上,推开了。
可是吃了三天后,沈墨突然发现,总吃这些宝贝东西简直是遭罪啊。先不说这些宝贝被君傲做出来的味道很特别,就说吃完这些东西以后自己半夜总是流鼻血,一天到晚裤裆内一柱擎天……无论走到哪里都双眼发光,看见路边撒尿的母狗都能盯上半天…….
沈墨开始拒绝和君傲一起分享这些补品了,以前是吃不起,现在是滋补过剩。同时,沈墨很诧异,传说中那些有钱人家总把人参当萝卜吃是真的吗?如果也像自己这样一天到晚满裤裆的硬朗……哦,忘了,人家有婢女啊!所以说,穷人永远都是穷人的命---
再说君傲,像他这种大把花钱,别说一千两银子了,就算是一万两银子也不够他糟蹋的。因此,像他这种情况顶多只能坚持一个月。不过一个月已经足够了,至少能够让那个自以为他三天都坚持不到的未婚妻知道,她这个相公不简单!
在如此大肆滋补的情况下,君傲的身体体质较之以前大幅度上升,体内逐渐茁壮的真气,也能够缓缓将他那原本很脆弱的经脉扩张开来,虽然速度很慢,却多少有了成效。
随着功力的精进,君傲修炼就更勤了,周围人只觉得这个废物大少变得越来越懒惰,以前只是喜欢打打瞌睡,现在则动不动就趴在桌子上“睡死”过去,即使讲师对其大吼咆哮,他也充耳不闻。时间久了,那些讲师们也疲惫了,让他去吧,竖子不可教也!
唯有四大座师中的女座师韩冰,大有不放弃不抛弃任何一个学生教书育人的精神,反而对于君傲更加严厉督促,这让君傲很是蛋疼。
…….
书院课堂上。
“君傲!君傲!”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
这是在韩冰的课堂上,以往韩冰即使要唤醒“打瞌睡”的君傲,也不会如此的高声调。
暗自停止修炼的君傲抬起头,睁开眼睛,然后就看见课堂上不仅仅有韩冰一人,还有一个身穿儒袍的老者,旁边更有一干书院的讲师作陪。
不用别人说君傲也认得此人,这位气势不凡的老者乃花洲书院院长,前朝翰林大学士----冯载道。
国字脸,卧蚕眉,长髯及胸,双目炯炯有神,此刻冯载道用手轻捋美髯,正颇有兴趣地看着“打瞌睡醒来”的君傲。
君傲旁边的好友沈墨使劲儿朝他打眼色,其实不用沈墨打眼色,君傲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原来花洲书院马上就要迎来春季内部大考,从中选拔优秀者,给予更好的培养,以便来年金榜题名,助书院扬名天下。
眼看这一次的春上大比将至,作为花洲书院院长,冯载道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前来巡视一下学员们的学业状况,以便多了解一些。
这次花洲书院院长冯载道前来巡视,恰好巡视到韩冰的课堂上,又恰好看到正在打盹的君傲,更恰巧的是,眼前这个学子仿佛很不鸟他。
是的,君傲此刻的表情很是淡然,没有半点做错事的慌里慌张或者忐忑不安;不仅如此,君傲淡然的表情中,似乎隐约夹杂一丝不耐和厌烦,那意思好像自己这个院长无缘无故打搅了他休息,很不应该似的。
这个学生,很有趣!
冯载道想。
…….
眼看这个学院有名的废物君少课堂睡觉被逮个现行,其他学员们就都纷纷议论开来。
“哈,那个小子上课的时候又打瞌睡了!”
“就是!总拉我们学院的后腿!”
“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进到学院来的?”
“还不是仗着家族势力?不过废物就是废物,只会睡觉!”…….
各种各样嘲讽和鄙夷的声音在君傲耳边响起,君傲微微摇了摇头,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很明显了。
冯载道身边一个八字眉老者,乃是学院四大座师之一,名字叫朱子能,平日里最是看不惯韩冰这个女座师,认为女人就该躲在家里面绣花,凡是出来抛头露面的,就都是不守妇道之人。
奈何,这韩冰富有才华,朱子能数次想要刁难她都被他轻松化解。不过这一次,他可是找到了机会了。
“太不像话了!”不等院长大人发话,朱子能就率先发飙,矛头直指韩冰。
“韩学士,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学生么?子不闻,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懒!你作为堂堂一名座师,竟公然允许学生在课堂上打瞌睡,简直有失体统!”朱子能底气十足地吼吼道,然后回头笑脸盈盈地朝着冯载道抱拳道:“院长大人,您说我说得对吗?”
冯载道不置可否,反而看韩冰一眼,反问道:“韩学士,你说呢?”
韩冰盈盈施礼道:“惭愧。”
那朱子能眼看连院长大人都“帮”自己,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的对吧!做人师表最重要的就是有教无类!不要因为对方家世原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还有啊,眼看春季大考在即,大家都在奋发向上,我不希望一只老鼠坏锅汤,像这种人要严厉打击!”朱子能恶狠狠地瞪了君傲一眼。
对于这种向上谄媚欺软怕硬之人,君傲本欲不予理会,只是很是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
朱子能却不爽了。“啊哈,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在嘲笑我么?如果我记得不错,你是叫君傲对吧,京都大名鼎鼎君家的大少爷,来我花洲书院学习委屈了你……不过听说你也真够有才的,除了作为青楼常客随叫随到外,最拿手的就是欠账和被人追帐了!我们书院能够出你这么一个才子,真是可喜可贺!”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传来。
这些学子们虽然都学着所谓的“仁义礼智信”,满口也都是之乎者也的仁学道德,可实际上大家伙都有各种不同的心思。
那些出身豪门的子弟,对于君傲这个京都来的名门败家仔,那是狠狠的鄙视和不屑,觉得与他在一起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耻辱;至于那些出身寒门的学子们,则一心思的仇富,认为像君傲这种废物,就不该生长在锦衣玉食之家,像自己这样的有志青年,才应该享受这份荣华富贵,老天爷真是瞎了狗眼。
两种心态,对于君傲却都是鄙夷和轻视,因此见朱子能如此凌辱对方,便都觉得爽之又爽。
眼看自己的学生被人嘲笑,韩冰咬着嘴唇,不得不为他解围道:“君傲,还不赶快道歉!”
放在以前的君傲,一准会听她的话,因为在内心深处,这个废物大少对于韩冰这样的美人还是有一些绮念的---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根本是在做梦,韩冰可是整所书院有名的“冰山美人”,对于那些才华横溢的名门公子哥都不屑一顾,更不用说自己这个满肚子草包的废物大少了。
当然,这都是以前的那个“君傲”,而不是现在这个。
整个学堂安静无声,韩冰等候着君傲听从自己的话,给大家道歉。
那朱子能更是得意洋洋地捏着胡须,斜眼瞅着君傲,因为在他看来,书院这么多学子,只有这个废物君少最容易对付和拿捏。
可是这一次,他错了!
“让我道歉,可以!”君傲很平静地说,“不过请这位师长先给我道歉!”嘴角含笑看着朱子能,说话的语气却掷地有声!
整个学堂猛然寂静。
是不是听错了?!
这废物大少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君傲,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逆来顺受懦弱无比的废柴么?还是那个被他们看不起的家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