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笨蛋你不要命了。”寒松急得大叫。
“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不想再后悔第二次。”王千杨出奇的冷静,在前一刻挥之不去的人影是他逝去的好友——胡杨。因为胡杨溺水事件王千杨的一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只是身体变异,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改变。在以前他从不知‘后悔’是什么,而如今他知道了悔恨是什么滋味?
他的身体纹丝不动,就这样和天降的赤星迎面而撞,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流经血脉,刺进心房,渗入灵魂。寒松和小玲眼中满是担忧,不过数面之缘别人就以命相报,说实话,他们的心灵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西方赤红色的天空没有暗淡,仿佛开在雪域中最鲜艳的红莲一般,但此时此刻可以听到从这朵红莲中传出低低的佛号,依稀可以看到有一支十来个人的队伍从红光中匍匐而来,服饰上是常见的藏地的喇嘛僧的红色大袍,他们虔诚地伏在地上,五体投地,一步一步,一个一个的长头磕着过来。
第二日清晨,朝阳旭升,人们开始新一天的忙碌。扎西家中,寒松从房间里走出来,急急忙忙去找小玲他们,昨天发生了什么?
“你醒了!这里有早餐。”在过道里碰见了淳朴的藏族小伙扎西,寒松几乎本能地出手制服这个年轻的小伙,幸好最后一刻他强大的感知力告诉他这个小伙体内没有任何尘力,是个普通人,而且他能感应到小玲的所在,不过在小玲的身旁有一股强大的尘力存在,这让他感到不安。虽然现在对方没有什么危险的举动,但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敌我不明,万一小玲受到伤害,他将后悔一辈子。
“小兄弟,这里是哪里?”寒松问扎西。
“这是我家,昨天夜里上师来这里借宿,你们应该是被上师们救的。”扎西很单纯但不代表他傻,他能感受到这个陌生人的戒备,因此还未等寒松问起就先一步回答了。
“上师是藏地对有德高僧的称呼,是佛脉的一支,看来并不是敌人。”寒松暗自揣度,“那跟我一起的几个朋友在哪儿?”
“在二楼。”扎西感到对方已不是特别膈应了。
“谢谢。”寒松话未说完,早已迈开步子向二楼走去。刚到楼上就感觉到压抑到快要窒息的气氛,一丝丝尘力波动从房间里传出来,寒松觉得不对劲,戒备更加森严起来,做出了防守的姿势,随时应对紧急状况,放轻脚步缓缓靠近房间。越靠近越心惊,身上感受到的压力在成倍增长,而在楼下时感应到的力量虽然强大,但还达不到这种程度,当接近时才了解这股尘力的恐怖,只有一个解释:对方有很强的控制力,明明释放了巨大的尘力,但只让人觉察到冰山一角。
“我在门外已经有点受不了了,何况小玲在屋里?”寒松想到昨晚的情形,当他们遇到这些喇嘛后就失去了意识,明显是找了别人的道儿,而这群喇嘛的出现太过巧合,如今的情形也不知小玲的安危,对方很强,如果要杀他们不必如此麻烦。那究竟他们是敌是友?
寒松疑丛窦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有时不是你想怎么做,而是你会怎么做?时间不会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里面传来小玲的呼喊声,还有兵器的碰撞声。寒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从对方释放的尘力来看,己方的胜算不大,人数上对方也占有绝对的优势,己方只有自己和小玲两个战力,情况不妙。职业的本能让他迅速对形势进行了精确的判断,但他还有选择不战的权利吗?
房里的情况更加严峻,小玲被四个年近五十的老喇嘛围着,王千杨和月月被扔在一边角落里,四名喇嘛手持降魔杵,成四方之象围剿小玲。所有的尘力都向内挤,连空气都被扭曲了,小玲有蛟皮鞭护体,倒是没有大碍,角落里的千杨和月月就没那么舒坦了,全身像是被车子来回碾压似的,千杨毕竟是僵尸之体,比起月月这凡胎肉体要强点,还是个男的,因此倒是蛮绅士地挡在月月身前,承受着尘力来回碾压。
王千杨的脸从黑变白,再变红,最终变成酱紫色,显然已达到承受极限。小玲虽然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但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四个喇嘛功力精纯深厚,比起她这后辈本来就是要强上不少,如果不是四人不想伤她,手底下放了水,恐怕早就败下阵来。
“小姑娘,何必呢?让我等完成了任务就行了,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其中一个年纪看似最长的老喇嘛说。
“不行,我不会答应的。”小玲顶着巨大的压力说,的确是她的风格,不屈不挠。
寒松在门外观战许久,他年纪不大,但出身不错,自小经历了不少事,谈不上见多识广,眼力倒也算不凡了。他一眼就看出这四个喇嘛的确是佛门正宗所修的武功,并非歪门邪道。这事儿就怪在这儿,按理说佛脉的人和道脉中人就算不和也不会贸然出手,毕竟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而且现在国家对修行者的管制力度大大提高,这种私斗明显不合法,况且小玲出师不久,怎么会惹上这种仇家?难道是·······
寒松在心底暗暗揣摩,这四人是高手,来历不明,从对话上看,小玲和他们的某种谈判或交易破裂了才引起的冲突,以她嫉恶如仇的个性,对方不是善茬,恐怕是佛脉中的激进分子,看到小玲修的是道脉尘力才起的冲突。本来佛道两脉的关系很不错,但自从这几年道脉式微后,佛脉中有些人就出现了排斥道脉的情绪。佛道两家的矛盾愈来愈深,甚至到了火并大战的地步。
小玲的鞭舞功底扎实,蛟皮鞭更是上品宝物,虽说对方人数占优,但一来四人手底放水,没下狠手;二来小玲的打法威猛凶狠却又十分稳重。故此双方僵持下来。鞭影重重,如同大雨纷飞,丝丝点点,密密麻麻,四方攻过来的尘力被打散,压力减小不少。四个人的尘力不能集中一点就攻不破小玲的防御,四人明白这一点,小玲年纪小,心眼却不小,他当然也明白这点,所以当四人有意识地进行合力攻击时,她便主动攻击,打破对方的攻击部署。
四人的金刚降魔杵并非上品,奈何他们尘力修为比小玲高出不少,小玲手持蛟皮鞭却不敢与他们硬碰硬,只借蛟皮鞭的威力击散四人的力量冲击。小玲的身材惹火,出手也如同火焰一般,鞭子像一条响尾蛇穿梭在四人的攻击间隙,如火焰般一旦沾染就要脱一层皮,其攻掠如火的气势让四名高手都惊叹,然而当四人攻击迟缓一点,鞭势也随之淡然下来,如同没有了可燃物一样慢慢熄灭,归于山林般寂静,稳扎稳打,不见丝毫急躁。好一个”攻掠如火,不动如山“。四人心中暗赞。
四人也是纵横江湖几十年的人物,轻易被小玲唬住就愧对他们当年苦修武艺的时光了。四人也不着急,一边打着,一边诵起经来,低低的诵经声中充满着虔诚,这是他们的生命之声,其饱含的力量名为’信仰‘。信仰的确是一种力量,当你坚定不移的相信着你的信仰时,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这并不是夸张,小玲手中的蛟皮鞭渐渐慢下来,即使她心中十万分的不愿意,可也抵挡不住这种特殊的尘力。
寒松见时机成熟,纵身一跃冲进屋内,右手成拳,左手化掌,运足尘力狠狠地打向其中两名背对着他的喇嘛。四人毫不吃惊,被偷袭的那两人甚至躲都没躲,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硬是接了这一击。寒松感觉自己的双手打在了监狱的铁壁上,震得发麻,骨头都像是碎了,双手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但那两名喇嘛纹丝不动,这一击对他们来说仿佛微风拂过一般。当寒松上楼时他们就察觉到了,对这次偷袭早有预料。
年纪最长的喇嘛说道:”小朋友,背后偷袭可不好。我门的‘罗汉金刚禅’有巨大的反弹力,小心受伤。“
“大师的功夫当然厉害,小子的手倒还粗糙,不至于受伤。”寒松没有示弱。小玲乘此机会脱离战圈与寒松会合,另外两名喇嘛迅速跟上,又组成刚才的大阵围困住小玲二人。真是腹背受敌。
“真是的,还指望你紧急救场,来个英雄救美,让我迷上你呢!”到了这时候,小玲嘴还不闲着。
“嗨,好歹我来了嘛。”寒松一头冷汗。
“几位大师,什么仇什么怨让你们这么大动干戈?“寒松设法拖时间,等待转机。谁知小玲不解其中深意,抢先答道:“是因为昨夜救我们的那个男孩。”
寒松顾不得埋怨,抢先说道:“哦?几位大师找我那位小兄弟有何事?”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们来带他走。”
“胡说,他属不属于这个世界是由你来判断的吗?”小玲根本控制不住她自己。
寒松也说道:“大师随意判定别人的生死是出家人的本分吗?那个兄弟救过我的命,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执迷不悟。”带头的老喇嘛不想耽搁时间。
双方的气氛开始剑拔弩张起来,明显这边处于弱势。寒松偷偷传音道:“待会儿看好机会跑路。”
小玲像是没听到,头也不回。两眼就直勾勾看着王千杨,王千杨身上的压力早已让他崩溃,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体不能动了而已。他也没想到原因居然是自己,而且这两个才认识一晚的陌生人居然愿意舍命保护他,心中涌出一道暖流,差点脱口而出:“别管我,你们快跑。”
晃神的一瞬间寒松已经和两个老喇嘛交上手了,寒松体格虽不如王千杨看起来健壮,却是真正的肌肉虬结,多一丝赘肉也没有。三人是最直接的拳脚相接,身体与身体之间的正面对抗,拳拳到肉,每一次相击都产生巨大的空气对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王千杨做梦都看不到如此梦幻的场景。
这时小玲一挥皮鞭缠向千杨两人,挥鞭去势很疾,再碰到两人时却又轻柔无比,像一双手轻轻抚摸过他们的皮肤。另外两名喇嘛也不会袖手旁观,身形似箭横冲过来,不过寒松早有预料,借两名喇嘛掌击之力飘移过来,正好挡在那两个追杀小玲的喇嘛身前,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硬碰硬,对方尘力深厚,与他们交手凭蛮力是不可取的。
寒松咬破舌头,吐出一口血,两名喇嘛僧人迅速躲开,但那道血箭却像长了眼睛似的分成两道继续追杀他们。寒松吐出这口血后面色苍白如金纸,险些站立不住,还好后面有小玲扶着。这不是普通的血,而是常年盘踞在胸口的热血,威力虽强,沾之即伤,但也是关乎生死的致命之血。若非到了绝境,修行者绝不可能轻易动用它。
小玲一手托着他,一肩扛着千杨两人从二楼窗户上跃下。刚落地,四道身影随之落地,简直是神同步!
“放下他,你们走。”
“不放。”
四人结印准备出手,突然身体一麻,身体再也动不了,就像电视上那些被点穴的人一样一动不动。王千杨见到这一幕,早已忘了刚才的惊险,好奇的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寒松还没缓过劲,额上冷汗汩汩,呼吸急促。还是小玲没忍住道:”这是药效发作了。”
“你们什么时候下的药?”
“在我碰到他们的瞬间。”寒松稍微能说话了,不过声音和蚊子嗡鸣的频率差不多,气若游丝,不努力听还无法听到。“他们不知道我是什么修者,所以着了道了。”
“你莫非是’药修’?”其中那个功力深厚的喇嘛还能说话,说明他的修为远超其余三人。
“嗯,我就是将身体当作是药来修炼的‘药修’,接触到我身体的一瞬间就已经中了我的药了,哪怕是碰到一根手指头!”
“难怪你敢和我们肉搏。”喇嘛这时才醒悟过来,刚才这青年明知尘力修为不如我们却还是正面冲向我们,原来早有计较。
“放心,不是毒药。只不过是些麻药,当然对付你们自然不是普通的麻药,比起普通麻药药效要强一千倍,以你们的修为很快就会恢复。“
说完,小玲早已把王千杨和月月放下来,赶紧过来搀着寒松,正当四人准备跑路的时候,一道金光从天而落,正好落在扎西家的院子里。耀眼的金光照耀着这个平凡的家庭,一切变得祥和起来,刚才战斗的疲倦和负面情绪都一扫而空。光芒放尽,显出一个人影来,穿着白色的藏袍,左手握着一根木头锡杖,右手带着一个转经筒。
”上师“那四个喇嘛在沐浴金光后手脚居然恢复了知觉,此时在对着这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喇嘛僧人行礼。能够瞬间解除寒松的药效麻痹的人绝对是比刚才那四人更厉害的角色,从他们的态度上也能看出来。
“找到了吗?”年轻的白袍喇嘛问道,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寒松一行人。
“上师,找到了。不过遇到点意外。”年纪最长的喇嘛回道。
“什么意外?”在听到找到了的时候,年轻喇嘛虽然极力控制,但眼神的波动还是如此明显,但听到意外这个词后,整个人都仿佛变成雪域万年不化的雪山般冰冷,古井不波的脸上都结出了寒霜,令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年长的喇嘛刚要说话,突然听到了院外转经筒的声音,随着声音踱进来一个带着红色帽子的老喇嘛,看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就知道他经历了多少沧桑。
“格鲁上师。”年轻喇嘛先出声打招呼。
“嘉措上师。”后进来的老喇嘛礼貌回礼。
整个过程中没人注意到寒松一行人,似乎他们已是别人的一盘菜,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找到了吗?”叫做‘格鲁’的老喇嘛问了同样的问题,看来他们的确是在找某样极奇重要的东西。
“已经有眉目了。”嘉措上师回说。
正说着又来了五个喇嘛,貌似就是昨天夜里那一行人。
“上师,找到了,我们找到了。”领头的喇嘛激动地说道,眼泪鼻涕都和在一起分不清楚,“时隔十五年,我们终于完成了您交给我们的任务——找到了活佛的转世灵童。”早已是声泪俱下,毕竟是十五年的努力,当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出现在面前,而只要伸手就可以拿到的时候,心中的感觉却是最复杂的,有欣慰,有茫然,还有喜悦。
地位明显高于其他人的两位喇嘛眼中也含着泪水,漫长的等待终是有了结果。
没有一分钟耽搁,来时匆匆,去时更匆匆,眨眼间十几人的队伍就消失在广阔的高原上了,留下寒松、小玲四人在风中凌乱,连刚才斗得你死我活的那四名喇嘛走的时候都没看他们一眼,好像完全不记得刚才的事一般。
“这他妈的什么事儿啊!”众人心中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