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一觉睡醒已是太阳西斜,床头柜上的闹钟正指向六点二十。抬手挠了挠头发,触手的是一片扎人的杂草。是了,怎么忘了今天早上自己的疯狂。慢慢地垂下手臂,抬头眺望着远处的夕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夜幕降临,她才猛然回头,死死地盯住放在桌上的收纳袋。瞳孔被层层坚冰包裹着,透着幽幽的蓝光。
夏夏打开房门走出去,李玉青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着晚饭,夏封在沙发上看着新闻,林琅的房门紧闭着,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送我去外婆家。”夏夏清清冷冷的一句话打破了外间的宁静。
李玉青拿着汤勺从厨房里走出来,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夏夏微微抿起的唇,又识趣的退回去了,她不会忘记中午那个少女让人窒息的红唇,永远也不会忘记。
“夏夏,天都黑了,你去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再去。我看你也很累,一直睡到下午,也就没叫你。”夏封坐在沙发上温和的说道。
“我已经休息好了,可以出发了。你准备准备,我回房间收拾东西。”不给夏封再说话的机会,转身回房关上房门。夏封闭上张开的嘴,皱皱眉头,紧跟着她也进了房间。
果然,听到她要收拾东西,就无所顾忌,迫不及待了吗?
夏夏无谓的撇撇嘴。
拖出衣橱里的行李箱,她并没有收拾自己的衣物,而是起身拉起行李箱越过身旁的夏封和门口的李玉青走去主卧,猛地拉开橱门。里面挂的还都是顾芝兰的衣服。各种温馨的家居服,睡衣和一些简约的裙装。顾芝兰,固执地喜欢穿裙子。她将所有的衣服都取下来慢慢地叠好放进了行李箱里。夏封和李玉青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她,深怕错失一个细节,让她带走了不该带走的东西。无谓他们的紧张,夏夏紧接着在衣橱的角落拉出一个不起眼的箱子。没有打开,而是直接放进了行李箱。无视夏封眼睛里突然出现的狂热,她兀自走回自己的房间,取过桌上的收纳袋向主卧走去,在主卧的门口停住,静静地看着那个蹲在地上快速翻看箱子的男人,眼睛里闪过嘲弄的神色。
看着这个不起眼的箱子里却装着许多精致华美的礼服,夏封没有露出好奇和探究,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果然,顾芝兰的秘密,你是知道的。
行李箱旁停了一双如玉的小腿,白皙剔透。十颗俏皮的脚趾头安静的摆放在地板上,透着莹莹的粉光。
夏封猛然抬头,对上夏夏清冷的眉眼一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父女两人就这样紧张地对视着。终于,在对上夏夏上挑的眼角时,夏封败下阵来。余光扫过夏夏手上的收纳袋,夏封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只是皱起的眉头异常纠结。
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夏夏面无表情的转身取过桌上放着顾芝兰照片的相框,用手轻轻地摩挲着。然后将相框和收纳袋一起放进了行李箱。乌黑亮泽的长发映衬着照片上的顾芝兰美得不似人间所有。恬静的笑容好像勾走了所有人的魂魄。
夏封失神地看着照片里的女子。他知道的,她一直这样美得让人舒心。深深地看了一眼照片上的顾芝兰,以及压在她身下的那袋秀发,夏封缓缓地走出了房间,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夏夏满眼冰霜地目送他出去后,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突然卸去了所有寒冷。
顾芝兰,这下,我可以离开了吧?
车子飞速地行驶在高速上,黑夜里看不清路边的景色。车窗上倒影着夏夏冷淡的面容。抿起的嘴角显得她越发清冷。她心情不好,很不好。车窗里一头怪异的杂草提醒她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的发生着的。她烦躁地摇下车窗,微凉的晚风带着农田里作物清新的味道吹进了车里,也吹散了她心里的阴霾。
凌晨12:45,车子在路口停下,昏暗的路灯映着两个略显佝偻的身影。
夏夏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飞快打开车门投进外婆的怀抱,大声地哭着。
寂静的夜里,月儿躲在云彩里看不见身影,璀璨的星光下少女剧烈抖动的肩膀和悲伤的泪水重重敲打着夏封的心。是了,再怎样镇定再怎样坚强,她还是个孩子,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她需要的就是怀抱,安慰和理解。可是他做了什么?他让她在一天里独自承受了多少变故?他怀疑她。在她失去母亲的当天,同时告知她的父亲也即将不属于她一个人。他让她感到失望和厌恶了吗?她恨自己吗?恨的。他知道。
时间在流逝,另外沉默的三个人谁都没用开口。夏夏由最开始的痛哭变成了低声的抽泣,“外公外婆,我们回去吧。”夏夏牵起两个老人的手缓缓向回走去。他们就这样背道而驰,没有一声招呼或是寒暄,就像陌生人一样。
望着逐渐陷入黑暗的三个人,夏封抬眼看着那个忽明忽灭的路灯,掐灭了手上的烟头,驱车离开了。
夏夏走在这条斑驳的小路上,听着两边草丛里的虫鸣,池塘里的蛙叫,和刚刚因为她的痛哭引起的远处的犬吠,放松了这两天一直紧绷的肌肉。
顾芝兰,我回来了,但是为什么没有你?
黑暗里,夏夏那丑陋的寸发以及和黑暗融为一体的背影看得两个老人心疼的流泪。随即紧紧地握住了手心里那只瘦得硌人的小手。
感受到了手上的力气,夏夏笑了。顾芝兰,我不是一个人,对不对?我还有外公外婆。
躺在小小的木板床上,夏夏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窗外的田地里,在夜风里舞动的作物发出沙沙声,告诉她,她真的离开那里了。
白天睡得太多,直到黎明初降,夏夏才渐渐闭上眼睛。
醒来时已是中午,外婆在厨房里做午饭,外公站在房间里写毛笔字。和小时候来时一样,可又不一样了。是因为你吗?顾芝兰。
饭桌上都是顾芝兰爱吃的饭菜,看得夏夏的眼睛直泛酸。夏夏极少来外婆家小住,每次和顾芝兰来也是坐坐,看望看望老人。所以顾奶奶也不知道她爱吃什么。看着夏夏那副表情,顾奶奶无措地解释道:“夏夏,外婆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你跟外婆说,外婆明天”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夏打断,“外婆做什么夏夏都爱吃。”说着就大口咀嚼起来。
外公和印象里一样,不爱说话,默默地吃着饭。只是会把夏夏经常吃的菜推到她面前。外婆讲着张家长李家短的乡间八卦,三个人默契的都没有提到一个人,顾芝兰。
看着外公外婆都在午睡,夏夏顶着一头烈日出了家门。沿着小路,走到了村子里的大路上。午后,天气热的不像话。空气里连一丝微风都寻不着。家家户户都在午睡,诺大的街道上只有夏夏一个人。
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没有工业污染,没有神色匆匆的行人,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生存的压力,一切都是刚好的自给自足。浓密的小树林,青翠茂密的树叶,静静流淌的小河,以及河边停靠的小船。远处的荷花在烈日下耷拉着的脑袋。只有层层叠叠的绿荫下,知了在不识趣的欢快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