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叫嚣着,空气里充斥着血腥味,热浪一阵阵席卷而来,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辆报废的汽车里慢慢的爬出来一个少女,看不清脸蛋,只是一头乌黑亮泽的头发在烈日下显得异常耀眼。她很狼狈,手上腿上都沾染了大片的鲜血,衣服都被钩破了,浑身上下还粘着许多奶油蛋糕。她又很坚强,即使发生这样大的变故也没有不知所措的大哭。
炎炎的烈日,发生车祸的现场,人烟罕至,浴血的少女默默地爬出车外,知了在远处唱着不知名的歌谣,一切静谧却又透着诡异。
很快,警车救护车呼啸而至。人,许多人从那个少女身边经过。她好像抓不住他们。直到她被带上救护车,坐到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身旁,思绪才逐渐回来。
“夏夏,你说爸爸看到我们会不会吓一跳?”
“夏夏,今年的生日礼物妈妈没准备怎么办?
“夏夏,要是爸爸妈妈离婚了你怎么办呢?
“呵呵,傻丫头,骗你的。”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轮胎摩擦着地面滑出数米后紧接着翻天覆地。那个女人突然紧紧地抱着她,她怀里甜腥的味道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夏夏,你听我,说。别,别怪你爸…爸。今年,年的生日礼物,我…放在我房,间的梳妆盒里。第二层,层。一定,一定要拿到。不要,告诉你爸,爸。那是,我我们之间,的,秘密。以后,你一个人人…要好好的。妈,妈妈好想陪着你,你过每一个生日,好……想。”
“伤者已确定死亡,家属联系到了么?”一个护士站在病房门口询问着。
“芝兰,芝兰,夏夏,芝兰。”走廊里冲来一个男子,抓着她的手“你妈妈呢,妈妈怎么样了?”看着这只抓着自己的熟悉的手,所有的无措害怕委屈统统涌上了心头。抬头,眼眶里的泪水在看到紧随男子而来的美丽女人和那个少年时结成了坚冰,一瞬间好像明白了。到嘴的痛哭变成了一句冷淡的“死了。”
2005年的夏天,变故接踵而至。
医院窗外的蝉儿们突然安静的不说话了,它们也知了了吗?
那个蹲在走廊角落里的男人失声痛哭着,且用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形容吧。和他一起来的女人坐在椅子上偷偷地抹眼泪,只是这泪大概是为自己流的吧。那个少年站在窗边,傍晚的夕阳斜斜地笼罩着他,静谧温暖。只是嘴角上扬的一抹冷笑让她瞬间厌恶不止。
车子驶进停车场,夏夏迅速从车里走出来向楼道走去,一会儿就融入了黑暗里。停好车的夏封望着消失的身影,眼神复杂瞬间又恢复到之前的死寂。那个美丽的女人缓缓地走下车子,望了一眼那个男人,月光下英俊的面容镀上一层银辉,显得神圣不可侵犯。女人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难怪顾芝兰那个傻女人会那样爱他。摇了摇头,踱着步子向楼上走去。少年在他们都离开后,透过车窗看着车座上沾染的血迹皱起了眉头。
没有坐电梯,夏夏飞快的爬到了四楼,取过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插进了门锁。糟糕,锁换掉了。正在懊恼的时候听见楼下传来谈话声。
“小夏啊,下午看你火急火燎的,没什么事儿吧。”楼下倒垃圾的宋奶奶高声询问着。正是晚上纳凉的时候,宋奶奶这声立刻吸引了周围的一群老太太们。
“哎呦,我说小夏啊,有事你可要和阿姨说,都是邻居,大伙能帮的都会尽力。”
“就是就是……”
这边,进入房门的夏夏看着这个和一个月前一模一样的家,心酸的想哭。“夏夏她妈妈下午出了车祸,走了。下午去医院接夏夏回家。”夏封含着浓浓的鼻音解释着,让人一听就知道这个男人必是一番痛哭。夏夏敛住心神,迅速走进主卧。
梳妆台上那个复古的大梳妆盒静静的放在那里。这个送给妈妈做嫁妆的梳妆盒曾是外公亲手做的,寓意举案齐眉。夏夏突然很想笑,可是指尖触碰到的却是冰凉的液体。
外公是木匠发家的,手艺卓绝,龙凤呈祥的图案繁复地印刻在盒子的全身,盒子有两层,分别挂着锁头。只是第一层的并未上锁,而第二层次的小金锁在黑暗里幽幽的泛着光。
“妈妈,你今晚不在家吃晚饭么?”六岁的夏夏看着妈妈坐在镜子面前梳妆,不开心的问道。
“夏夏,妈妈今晚有个晚会必须要去,明天妈妈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顾芝兰一边迅速地从梳妆盒里取过一对剔透的碧玉耳坠带上。
“不好不好!”望着镜子里那张虽然闹着变扭但目光已经被耳坠吸引的的小脸,顾芝兰好笑的摇了摇头。把夏夏抱到腿上,取过梳妆盒对夏夏说“妈妈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不等夏夏回答,自己就拨弄起来。打开第二层的抽屉,并不如外面看的那样大,很小的空间里放着一枚通体莹白,只透一丝碧绿的玉镯。夏夏取过玉镯惊艳的喊道:“妈妈,它真漂亮。”顾芝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可不是,不然怎么给夏夏当嫁妆。”夏夏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母女两人笑作一团。
“妈妈,快变魔术。快快快。”小丫头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顾芝兰手中的玉镯上。
“看好咯!”顾芝兰将玉镯放进第一层,合上第二层。将第一层的小锁头随意一拨弄。“好了。”然后递过梳妆盒,“看看镯子还在不在。”
夏夏迫不及待的接过盒子打开第一层,满眼的耳环耳坠,各种玉质的,看花了眼,就是没有玉镯。又立马拉开第二层小抽屉,抽屉里空空如也。夏夏傻眼了。又立即站起来,拉着顾芝兰转了个圈,趴在顾芝兰身上到处找,掀头发,翻口袋就是没有。然后就满眼好奇的盯着顾芝兰看。顾芝兰好笑的掐了掐她的脸“爸爸晚上回来,问妈妈去哪儿了,怎么说?”“和陶阿姨出去逛街了。”“那你怎么不去。”“我不喜欢萱萱那个鼻涕虫。”“你呀,鬼灵精!”点了点她的额头,打开第一层,掀起垫在下面的丝绒,入眼的是一串极小的数字密码。拨转了几下,盖子移开,玉镯完好的躺在那里。
看着躺在夹层里的玉镯,以及压在它下面的股份持有书。夏夏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物是人非。眼泪又不住的流了下来。一滴一滴掉在了地毯上,也掉在了一个人的心里。黑暗里,女孩瘦弱的背影和不符合她年纪的坚强,永远的刻在了这个人心里。他知道,这个女孩需要怜惜。
“小夏啊,夏夏呢?怎么没看见她啊?这孩子啊,可怜呦。”宋奶奶唏嘘道。
“夏夏先上楼了,可能一时间还难以接受。”夏封看了看楼上乌黑的屋子说道。
“是啊,孩子这么小,哎!你快回去吧,好好开导开导。”
夏夏瞬间从回忆里惊醒,将那一叠文件折好贴身放好。却把镯子放进了第二层抽屉。将那小金锁用力按好。其实那小金锁根本不用钥匙,只要用巧劲向上一拔就行了,就像这个梳妆盒一样,是她和妈妈两个人的秘密。
快速退到门外,关上门,穿上鞋子,将钥匙放到出入平安的垫子下面,庆幸一切都来得及,庆幸没有辜负妈妈的嘱托,庆幸那个男人喜欢放把钥匙在垫子下面的习惯没有变时。楼道里零星的火光吓得她向后一退又极力稳住心神。不安,恐惧,愤怒,那是一种秘密被别人窥视的不知所措。
黑暗里,那人笑了。尽管看不见他的脸,尽管没有声音,但她知道他笑了。
羞恼。却僵持着。没有人先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