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的部下反应极快,号令刚下,队伍立刻停止前进,五百步兵迅速完成了列阵。
门板大的厚重塔盾、四米多长的巨矛、穿透力惊人的曲臂强弩……一应俱全,准备得相当充分。
五百名武装到牙齿的精锐步兵,排成一个纵深极厚的方阵,将齐王的坐驾牢牢挡在身后。而在队伍前方的两百铁骑,同样迅速掉头,在左侧掩护,骑枪在手,刀剑出鞘,随时准备突击。
刘向目光一扫,心中稍安。
这里距离上余城不过四十多里,城中的骑兵快马冲刺一个小时就到赶到战场,况且周边还有各地乡勇,可谓援兵不断。巫蛮族大队人马孤军深入,不可能完全不露形迹,只怕现在就有援兵在往这儿赶。
综合起来看,对方没有第二次冲锋的机会,只要能挡住这一次冲锋就行了。而齐王显然早有准备,这不是问题。
然而刘向没想到的是,齐王的坐驾居然在后撤。前方的士兵沉着迎敌,丝毫不乱,而帅车居然在往西边的岔道撤离!
刘向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帅车是事关战局的关键所在,排兵布阵、临场指挥、凝聚士气全都靠它,怎么能临战逃跑?
这一跑就把士气给跑没了啊!
军心动摇之下,难保不会出现兵败如山倒的情况,齐王怎么会如此不智?
大骇之下,刘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正要劝阻齐王,却看到一双充满戏谑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自然是杨婵,她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挡在刘向面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看来是计划好的。”
刘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突然回过神来,身形随之一滞。回首四望,只见身后的军阵中,不知什么时候又立起一根帅旗,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詹”字。显然,负责这次交战的主帅另有其人,不是齐王。
“反应挺快,有进步。”杨婵夸张地拍了拍小手。胸前两团高耸的腴肉随着她的动作向内挤压,又反弹向两边,荡出一片汹涌澎湃的乳浪,哪怕隔着衣服也令人看得心惊肉跳。
刘向自然知道这话不是夸奖,闷闷地又坐了下来,没理杨婵。
杨婵却没打算放过他,上前一步,俯身在他耳边挑衅道:“不服气?”
“有点。”刘向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对方只有一千多名蛮兽骑士,比围攻军塞的时候还少,我们为什么要退?毕大师或者你,先发一个大型术法轰乱对方的阵形,再用两三支铠武士战队冲杀一阵,完全可以轻松击败对方,有必要后退么?”
在他心中,确实没必要退。虽说早有安排,但齐王一退,多少也会影响到士气。同时他不是一个人退,随行的几十名侍卫和两支铠武士卫队同样也要跟着退。无形之中,力量就分散了,这是行军打仗的大忌。
“知道什么叫板上钉钉么?”杨婵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什么意思?”刘向愕然,扭头看向杨婵。一看之下,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杨婵穿的是劲装,平时自然包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但她现在正弯腰俯身,春光自然而然地就从衣领处泄了出来。精致的锁骨笔直颀长,若隐若现地陷在一片莹白之中。其后一片雪腻,两座饱满丰硕的玉峰受重力影响,自然悬挂成了浑圆鼓胀的成熟乳瓜。淡淡的青络散布在柔滑的瓜壁上,更显其白嫩无双。
杨婵看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先是一愣,然后顺着刘向直勾勾的眼光低头往下一看,脸上腾起两朵红云。连忙左手掩住衣襟,右手“笃”地敲了一下刘向的脑壳,鼓着腮帮子,龇牙瞪眼道:“色鬼,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话说得很凶,声音却像蚊子叫,显然不想让车上的另外两位听到。
随即转身,挪过绣墩,挨着刘向身旁坐下,不敢再站在对面。
杨婵这一下敲得挺重,但刘向的金刚体已趁大成之境,这种程度的敲击就跟挠痒痒差不多,完全不疼。他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脑袋,也不知道该呼倒霉还是幸运,立马转移视线:“你还没说什么叫板上钉钉呢,是什么意思?”
杨婵生性磊落大方,没计较刚刚的失态,顺着他的话题转口,再次反问:“一块厚木板,钉上一根铁钉,有什么变化?”
“变化?”刘向微微一怔,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试探着道,“变化就是多了一根铁钉呗,还能有什么变化?”
“正确。就是只多了一根铁钉,木板还是木板,不会变成碎木。”杨婵点头赞同,接着再问,“但如何木板上镶嵌着一块美玉,被铁钉一钉,又是什么结果?”
这么一说,刘向明白了。玉石虽然名贵,却不如木板松韧,被铁钉一钉自然会碎。身后的士兵军阵就是木板,而齐王却是美玉,蛮兽骑士则是铁钉。巫蛮族的目标是齐王,不是士兵军阵。
冲击军阵他们只会身陷战场泥沼,越打越少,最终战败身死;而如果成功击杀齐王,那就达到了作战目的,接下来不管是战是走,都是胜利。
所以齐王要先行离开军阵,不给对方实施斩首行动的机会。就如同把美玉从木板上取下来一般,铁钉钉不到美玉,只能钉在木板上。
战场的局势也正是如此,与杨婵的分析毫无二致。
蛮兽骑士大军须臾即至,红衣骑士一骑当先,挥舞粗长的漆黑铁枪杀入军阵中。在他身后,一千多名蛮兽骑士排成松散的三角攻击阵形,狼奔豕突,呼啸而至。
阵形松散是为了降低大型术法的杀伤力,于蛮兽骑士的攻击力却没多大影响。战斗刚一打响,就迅速进入白热化。
没有激扬人心的战前动员,也没有大声怒喝,就连惨叫声都不多,双方沉默地厮杀,平静中带着一份浓郁的恐怖气息,更显惨烈。闷雷般的兽群奔驰声倏然变小,狮吼声却响了起来,冰冷的兵器交磕声起此彼伏。
人仰马翻,鲜血飙飞,在阳光下散发着串串朱红。
血腥味混合着蛮兽的腹臭味,随风弥漫,笼罩在这方天地中,浓烈得令人闻之欲呕。
刘向现在身经多次惨烈的战斗,早以习惯了战场,自然没有呕吐的感觉。但他的血液却沸腾起来,战意越积越浓,逐渐澎湃,呼吸渐渐急促,都快压制不住了。
可惜战场却离他越来越远,齐王的坐驾有十六匹马,速度飞快。驭车的显然是个老手,一点也不慌乱,有条不紊地将马车驱离那片修罗地狱。
马车虽快,却快不过蛮兽,刘向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一个矫健的身影,一匹最为雄壮高大的猊狮凌空跃出那片血腥地狱。猊狮的背上,一名黑甲骑士披着长长的腥红披风,手舞粗长铁枪,左刺右扫,手下没有一合之将,居然生生被他杀出一条血路,冲了过来。
“确实有点意思。”齐王脸色不变,神态轻松,随意地下令道,“丘云,拦住他。”
“诺!”
面如重枣的中年铠武士沉声领命,随即铿地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往前一指,喝令:“出击!”
身后五名铠武士应声而动,“咔咔咔……”几声合上面罩,拔剑冲向红衣骑士。五名铠武士排成“人”字型战阵,笔直前冲。中年铠武士则落在最后,位于战阵中央,担起压轴的重任。
双方的速度都是极快,仅仅几个呼吸已然撞到一起。
红衣骑士突然一声暴喝:“巴库!”铁枪一刺一抖,骤然抖出五朵枪花,罩向当头一名铠武士。同时座下的雄壮猊狮纵身前扑,张开血盆大口,意欲择人而噬。
当头的铠武士迅速闪避,身后两侧的四名铠武士则进身合围,四柄长剑从不同的方向攻向红衣骑士。出手无情,剑尖直指眉心、咽喉、心脏等要害。
红衣骑士却没打算跟他们纠缠,双脚在骑蹬上用力一踩,人已经从四人的头顶上空飞了过去。身若矫龙,铁枪拉出一道残影,挥向压轴的中年铠武士。这一下不似用枪,倒像是在用棍。
铛!
枪剑交击。
中年铠武士完全不是对手,甫一交手就败下阵来,长剑折断,胸甲破裂,人被横扫出三丈多远。扑通一声摔在田地里,生死不知。
红衣骑士脚步不停,继续前冲,速度比奔马更快。他奔跑的动作非常优美,身形随着迈出的腿脚上下起伏,形如扑食的猎豹。倒提着拖在身后的粗长铁枪,将地面拉出一道浅浅的泥沟,居然划得笔直,没有一丝抖动和弯曲。
身后五名铠武士舍身狂追,却被他越拉越远。
“不错,”齐王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脸上居然露出了赞赏的神情,右手轻叩几面,“这名巫蛮已经修炼到了‘本心空明’的境界,难得的人才啊。可惜,可惜……”
刘向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一旁的毕闲作出了解答:“可惜他是巫蛮,不能为殿下所用。”
“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可惜啊。”齐王点头,随即声音略沉,喝令道,“凌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