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城。
府衙大堂。
月光从半开的大门映入，洒下一片清冷的幽蓝。烛火在灌入堂内的轻风中摇曳，将屋内的一切都变得光影斑驳，阴晴不定，一如孙瑜此时的脸。
孙瑜正背负着双手，看着挂在后壁上的巨大地图。脸色阴沉，隐有青筋跳动，半开半阖的双眼中闪动的是滔天的怒火和浓浓的杀机。
造成这一切的自然不是此番大胜，而是他表外甥的死。
那个被他寄以厚望，待之如子的表外甥廖离，已经死了。尸体早就送回历城，就摆在他的身后，已经在大堂中间放了一天又一夜。
仵作已经验过了，其实不用仵作勘验孙瑜也知道，廖离死前经过一番激战。右臂受伤，甲片碎裂，经脉受损，多处皮肤被震破。但这只是轻伤，根本不足以致命，甚至不会对施展武技有任何影响。致命的一击在胸口处，一箭射穿心脏，神仙难救。
除了这两处外，其它地方都完好无损。
这说明在遭受那一箭之前，他表外甥的战力几乎是全盛的状态，没有被人下药，也没有久战脱力，精气神都处于巅峰。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能一箭将他射死？并且箭矢穿透了中型武铠的前后两面防护，直接洞穿人体，这是何等强大的穿透力！
又是何等迅捷的速度，才能令身为地阶中期的廖离毫无反应地被射杀？
除了灵能床弩，孙瑜从没见过和听说过，世上有如此强劲的弓弩，杀廖离的人非常不一般。
但这不是孙瑜关心的问题，人都已经死了，再细究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现在要做的是报仇！以牙还牙，以血偿血，用血腥恐怖的虐杀来祭慰表外甥的在天之灵！
杀人的人特征明显，很容易辨认，肯定是曹猛和刘向等一干人马，除了他们不作第二人想。
早在昨天接到消息之时，孙瑜就已经抽调一师四部兵马整整一万名精锐边军，整装待发。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一万名忠心耿耿的精锐就会立刻冲进上余城，将杀人凶手揪出来，押送到他面前。
然而这个命令他一直没下，他已经不在年轻，早已过了那个冲动、不计后果的年纪。他强捺着心中的怒火，只是在等，等一个人，等一个不算命令的命令。
这个不算命令的命令自然是来自太子，以孙瑜今时今日的地位，在这件事上完全可以抛开太子，自行其事。不过他依然谨慎地没有擅自行动，他想先听听太子的声音，然后再做决定。
他等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等到了。
一个曲线玲珑，浑身都包在黑布中的女子，如幽灵般出现在大堂的门口，轻轻迈进门槛。
此时的历城被大军重重包围，城内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但这名女子显然比蚁子更懂得隐藏自己，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这么忽然出现在孙瑜身后。
她的脚步很轻，或许不以用轻来形容，因为根本没有脚步声，仿佛踩在空中一般，一路飘着就飞了进来。姿势很优雅，头不摇肩不动，仅堪一握的腰肢像水蛇一般扭动着，带动她的腴臀左摇右摆，分外撩人。双腿笔直，大腿丰满，小腿修长，迈脚若移莲，落脚点永远在一条直线上。
女子一身玄色劲装，包裹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只能看到两只乌亮浑圆的大眼睛。
孙瑜没有听到脚步声，甚至连呼吸和心跳没能听见，不过他知道身后有人来了，因为女子的影子出卖了她。大堂内的蜡烛是孙瑜亲手布置的，无论来人从哪个方向出现，他都能在后壁上看到影子。
这一手是孙瑜赖以保命的绝技，看似简单，效果却很惊人，在他这一生所经历二十二场刺杀中，有十四起都是毁在这一点上，堪称最强大的破敌良策。
“孙瑜见过卫大人。”
孙瑜转身行礼，保持着应有的礼数，也不管来人的职务，先行自降身份，姿势放得很低。其实他知道，太子身边的所有影卫都没有官职，称呼为大人并不合适。不过影卫都是太子身边的人，称得上是近臣，这种人哪怕地位再低也不能轻易得罪。
行完礼后，孙瑜抬头一看来人，神情忽然一动，不知不觉中露出几分尴尬来。
来人虽然全身严密，但那双眼睛孙瑜却很熟悉，他见过许多次，这女子分明就是送给刘向的凌芷！
“孙都督不必多礼，我只是一缕影子，不是什么大人。”蒙面女子语气冷淡，眼神也很冷淡，径直走到一旁的侧座，自顾自地坐下。
顿了一顿，她头也不抬地说道：“孙都督也不必尴尬，我只是凌芷的影子，不是她本人。”
孙瑜闻言一怔，随即想起一段典故来。这段典故自然是关于影卫，却只是个传说，谁也不知道真假。一开始仅限于影卫之间流传，后来才慢慢流到外面，却语焉不详，跟捕风捉影也差不了多少。
传说中，一开始的影卫并不叫影卫，而叫明卫。这明不是明处的明，而日月成明。明卫全都是两两成双，从来没有孤身一人，他们或是兄弟姐妹，或是师徒，又或是父子母女，一在明一在暗，共同为殿下效力。
然而在二十年前，一起突发事件改变了这一情况。有一位身在明处的高阶明卫毫无征兆地叛变，与陵卫互相勾结，带着陵卫精锐冲进当时的影卫总坛，将总坛里的人屠戮一空，然后不知所踪。
经此一役，明卫元气大伤，历经十载方才恢复。太子殿下从这件事中吸取了教训，认为身在明处的人容易受到高官厚禄的引诱，忠诚方面有极大隐患，从此不再设明卫，改设影卫。
影就是影子的意思，有一位影卫，就有一位身在明处的人，却不一定是太子殿下的人，而是为了方便用影卫取而代之。
眼前的女子既然自称是凌芷的影子，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未来的身份会变成那个小宫女呢？又或者，她和那个小宫女一样，都是影卫，采用的是以前明卫的编制？
二十年前孙瑜还是个青年武将，位置不高，对庙堂上的情况知之甚少，自然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他也不想追究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当务之急是问清楚太子的决定。
“既然如此，我该如何称呼姑娘？殿下的意思又是什么？”孙瑜转向正题。
“称呼只是个代号，没什么意义，如果孙都督执意要叫的话，就叫我影芷吧。”蒙面女子淡然道，“至于殿下的意思，都在这里，请孙都督过目。”说罢，影芷随手取出一张小纸片，扔了过去。
纸片小巧轻薄，弱不受力，不过她这一掷却劲道十足，小纸片像利刃一般直飞孙瑜面门，居然带出了一丝尖锐的破空声。
孙瑜没有伸手接，也没有其它动作，似乎一无所觉。那纸片堪堪抵达他鼻尖时，突然就停了下来，悬在空中一动也不动。
孙瑜目光在纸片上一扫，点了点头：“明白了。请影芷大人回复殿下，孙瑜听令行事。”
话音刚落，悬在他面前的纸片无风自燃，很快化为一堆灰烬，再被他张口一吹，了无踪影。
影芷的眼神依然冷淡，却忍不住将目光从孙瑜身上挪开，微微一瞥落角，那里一片昏暗，看不到有人存在的迹象。
“告辞。”影芷起身离座，迈着一字步，娉娉凫凫地步出大门。越走，她的身影就越淡，等双脚迈出门槛后，已然变成一团扭曲的模糊雾团。一阵风吹过，雾团随风飘散，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
孙瑜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消失，陷入沉默中。
“影卫果然名不虚传，就连一个小女娃儿也能发现老夫的藏身之处，不简单啊。”
苍老的声音从墙角处传了出来，随即那里凭空走出一个人，黑色的长袍，苍白的头发和胡须，满脸皱纹，一双三角眼中闪烁着游离不定的绿光，就像狼的眼睛。
孙瑜依然没动，嘴角却掀起一股嘲讽：“争强好胜之心太浓，还差得远。依我看，还是那位能曲能伸、不露马脚的凌芷更高明一点。”
老念法师脸露微笑，伸手一捋长长的白胡须，慢慢走至孙瑜的身旁，扭着看向大门，幽幽道：“或许她是没有马脚可露呢？”
“你信么？”孙瑜扭头看向老念法师。
老念法师哈哈大笑，满脸的皱纹都化了开来，轻摇白首，道：“不信。”
“我也不信。”孙瑜的脸阴沉下来，“她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等着看好戏吧。”
***
刘向并没有摸到凌芷的狐狸尾巴，他粗糙有力的大手正捧着一团如象牙般白的肥腴，揉挫捏弄，摸到的是水，不是尾巴。
杨婵刚走，他就迫不及待地将桌上的骚狐狸拧了出来，上下其手，恣意品尝。一手握住那只在空中弹跳的大白馒头，指尖研磨着顶端的蓓蕾；另一只手向前探出，沿着凌芷微不可察的脊椎往下滑，再越过束在腰间的长裙，按在那片肥嫩上。
熊腰挺动得飞快，龙根在樱桃小嘴中进进出出，唧唧作响，将凌芷发自喉咙深处的呜咽声撞得粉碎。
香涎从凌芷的嘴角流了出来，沿着光滑如洁玉的下巴，一滴又一滴往下落，落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溅碎一屋馨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