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汤尼低头紧张的不敢呼口大气,眼角的余光看到穆维正在欣赏窗外雪景。
他没有想到,原来穆维是开了个幽默的玩笑。并没有让脚掌受伤的他徒步跑路跟随,而是慷慨的带进了马车厢,享受到了同乘一辆马车的待遇。
看侧旁那些训练有素的骑士,再瞧那位头发油光倒梳的马夫老查比,每个人都流露着一股上层气息,用最简单的话形容便是只有贵族才会拥有这么出色的扈从。
汤尼偷偷打量穆维的脸廓,整洁的头发,笔挺的鼻梁,剑眉星目,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身份高贵且有蕴涵的少爷。
天呐,他只是一个乡下小平民,怎么敢跟一名贵族同乘马车。
已经不是受宠若惊了,汤尼自认完全就没有这个资格,在这种心里压迫下,他倒是宁可忍着脚伤下去跑路。几经犹豫,他尝试着对穆维说道:“尊敬的穆维少爷,我想,我还是下马车用跑的跟随吧。”
穆维侧脸看了汤尼一眼,缓缓讲道:“从你对我称呼的改变上,我就明白你在想什么了。大可不必拘谨,我并非贵族,事实上身份卑微的还不如你。”
汤尼愣着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显然是没有相信,以为又是在说笑,接着听穆维轻描淡写说了句:“流民,一个被流放西北的流民罢了。”
“这...”汤尼不知该怎么回话。
穆维也没多讲的意思,安静看着窗外,地面上两道马车轮棱的印子已经拉得老长了。沿路地贫山瘠,看到最多的是寒冬野鸟,有时也能见到几个穿着兽皮的老猎人,在马车经过时匍匐地上不敢靠近。
这天夜晚,众人是在一个小山沟里渡过的。
骑士们扎起露营帐篷,为了防止半夜到清晨这段时间有露珠湿进来,纷纷在帐篷四壁搭了不少揽来的枯草,乍一看跟小草屋似得。他们前半夜围坐着升起了一堆篝火,老查比拿铁盆弄了点炭,送到马车内为已经熟睡了的穆维供暖。
以防里边空气发闷,老查比还特地打开了一小截窗户缝。
穆维真的累了,这一觉睡得昏天地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前驶了,从颠簸的程度来分析应该是在山路上。
探出头,入眼天空是昏黄的,视线中陡峭的山路盖着层层积雪有些反光。
穆维有些轻微头疼,两侧太阳穴位置绷紧着,是睡得太久的关系。大拇指抵着额头定了定神,目光扫视中,看见汤尼正坐在马车前头听老查比讲着军队生涯,骑士们以前后队形护随着。
汤尼眼睛亮,首先发现穆维醒来了,立马恭谦的打着招呼:“穆维少爷,我们正在前往塞瓦镇的路途上。”
“过了这座山峰就该到了。”老查比补了句。
穆维眉头皱了下,印象中离塞瓦镇应该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随是询问道:“我睡了多久?”
“少爷,你已经睡了两天一夜。”老查比回道。
听到这回答,穆维神色明显错愕了下,紧接着沉了脸色,捏着下巴暗暗思绪了会儿。
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回到马车内连忙打坐了圈斗气。
万幸,发觉身子并没有留下后遗症。
饶是如此,穆维都有些冒冷汗,想来以后还是能不用就少用罗生奥义,万一冒失过火只怕会毁了今后的武运。毕竟“罗生门”一词在古老文献中乃是谎言的意思,九重罗生门便是对身体的欺骗以强行获得不该有的力量,这种危险程度还不是现在的穆维能够把握住的。
喝了口皮革壶里的清水,感觉轻松了些许。这时马车猛地一震,掀开帘布只见是名探路的骑士回来了,他在打着停止前进的手势。
骑士喘着粗气,匆匆和布莱克侍卫长作了交流,随后由布莱克过来禀报道:“穆维少爷,有一个糟糕的消息要告诉你。很遗憾塞瓦镇出现了****,在目前对事情不清楚的情况下,我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队伍的前行路线了。
“****?”
穆维丝毫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有着之前从汤尼口中得知的消息,这会儿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了。不先讲什么,目光落向那名探路的骑士,问道:“依你从山坡上眺望见到的画面分析,所谓的****是镇民暴乱呢,还是士兵哗变?”
“我想两者都不是。”骑士摇了摇头,思绪着讲道:“虽然隔着太远看不清楚,但是能见到镇民们都围在城墙后头没起冲突。那些卫兵们是在墙外战斗,战况很激烈,而对方...可能是我眼睛花了吧,父神在上,我看到的居然是些凶残发狂的魔兽。”
“果然。”汤尼咬着牙低声道。
穆维斜了他眼,示意不要张扬出声,接着一本正经的和布莱克讲道:“如你所知,此趟去西北的路途必须经过塞瓦镇。倘若要绕行,可是得掉头走许多路后才能再找途径,这一来二去且不说浪费了多少时间,而你又能保证路途中不会出现其他的危险吗?北方,最不缺的就是马贼团伙和局部城镇战乱。”
布莱克闻言沉思再三,请示道:“那您的意思是?”
“原路前进。”穆维嘴角扬起了抹笑意:“你们是背负德林家荣耀的家族骑士,区区些魔兽,还不至于令你们避其锋芒。”
一句话令骑士们胸口热了,腰板都挺直了很多,不知不觉中还捏紧了剑柄。
布莱克权衡了下,将剑拔出鞘:“吾等誓死将您安全护送到西北。”
“很好。”
穆维非常满意这个答复,也对这名尊重自己的侍卫长增添了许多好感,回过头时,瞧见汤尼正一副惊愕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你是德林家族的子嗣?”汤尼嘴巴大得可以塞个苹果。
穆维反问道:“听口气,你似乎对德林一族有所了解?”
“当然,谁不知道德林家的大名,即使是我这样的乡下小平民也不例外。”汤尼连续几个深呼吸后依旧不能平静,说话的声音在发颤:“毕竟十五年前,那场轰动全大陆的十二国联盟讨伐血兰帝国的战役中,迦兰帝国作为其中一员,派去进攻血兰的军队就是由霍格侯爵挂着元帅一职带领的。”
“我出生的那天,正是父亲凯旋抵达帝都交还兵权的那一日。”
穆维眸光些许飘散,然后耸了耸肩:“不用对我露出这种如同见了神明似得表情。早先跟你说过了,我不再是贵族,而是一名背罪的流民,换言之已经和德林家没有关系了。”
当汤尼回过神时,穆维已经进了马车厢内,拉下了帘布。尽管这番话是用很轻松的口吻所说,语气也很平静,但汤尼还是隐隐听出了一丝自嘲意味,以及那抹似有似无的仇恨。
他不敢去多问穆维的事情,识趣的闭嘴,心中对穆维的身影仿佛环绕了层层浓雾,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呢...汤尼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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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说的是无所畏惧,但布莱克侍卫长出于为穆维的安全考虑,还是坚持等风波平息点了再下山。
这一等,就是到了次日清晨。
看着朝阳下的大地,雪层中染淌着娟娟血液,有约莫三百名卫兵在战斗中丢了性命。
所剩魔兽不多,但同样卫兵们也很疲惫了。
穆维目光落到了对面森林,一眼望不到尽头,发狂的魔兽是从那儿涌出来的,不过这时候已经没有魔兽再出现了。
“咯咯。”拳头捏出了磨骨声绷紧有力。
穆维不变的脸色下,怀着的是一颗怒火正在燃烧的心,从小憧憬的骑士精神令他难以冷眼看待这些惨剧。
三百名卫兵,他们的死去代表着有三百个家庭将要为之掉泪哀伤,年迈的父母,幼小的弟妹,或许还有在害羞中等待着迎娶的未婚妻。
他们,原本不应该在这里丢了性命。
穆维深吸了口气,明白要做的不是去帮忙和魔兽拼个你死我活,而是揪出那个制造魔兽祸乱的罪魁祸首。一日不除掉那个家伙,这附近的百姓们、士兵们,必然将不停的陷入梦魇中挣扎。
“把这个戴上。”
把一个灰面罩递给背后的汤尼,穆维目视底下的塞瓦镇,勾起了嘴角:“别让那个家伙认出了你。现在起,你以随从的名义同行。把眼睛睁大再多长点心眼,那个无耻的家伙十有八九就徘徊在塞瓦镇附近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