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的路上,乳娘对着如锦一通数落,说如锦如何给自己丢脸,如何给小姐丢脸,如何给她丢脸,一边数落,还一边又拧又掐,如锦左闪右躲,最后躲在了琅锦枝的身后,用琅锦枝当挡箭牌。
沿途路过西院的池塘,如锦依然来回躲着乳娘,惊得哑娘跺脚制止,琅锦枝年纪还小,在池塘边走本就要小心翼翼,她们这样你追我赶,很容易将琅锦枝推进池水中,这是极其危险的!
可如今的琅锦枝却并没有在意这些,自踏出老祖宗的别院开始,她便一直思考,上一世她是如何开口说话的,如果她的记忆没错,上一世,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的爹娘就要从外面回来了,她记得前世爹娘回来的三个月后她才会开口讲话,当时的她拉着哑娘出来找爹,一不小心跌入了池塘里,想要打呼救命却无法开口,哑娘急的也跳了下来,却不识水性,无法救她,她被灌了好几口水后,突然就能大声呼救…
池塘?!她蓦地抬起头来,看向池塘中碧绿的池水,莫非这池塘里有什么能够解她身上的哑药?
瞧那如锦还在来回躲着乳娘,唇角下意识的上扬,既然方才她推了如锦一次,这回就让如锦推回来好了,正这样想着,她便故作踉跄的朝池塘挪了两步,小小的身子在风中摇曳,一头栽进了水里。
她本来以为,春季的池水不冷不热,前生的她又会游水,跌进池塘,她完全可以自己应付,可是她没想到,春季的池水看上去不冷,真的跌进去后却冷得令她四肢僵硬,再加上她的身体只有四岁,像游水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她根本就无法完成。
池塘上,哑娘吓得大声哭叫,知晴惊慌的奔出去寻人帮忙,乳娘跟如锦则吓得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琅锦枝在水中不断地扑腾,冷水大量的灌入了她的口鼻,四肢逐渐失去了力量,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这种只能静静等死的恐慌令她无所适从,前生的死她还憋着一口恶气,那这一次她就真的是死得太冤了。
不,她不想死!
这么想着,已经沉入池塘底的她蓦地睁开了眸子,阳光射入池塘,映得塘水一片透亮,池塘上的人哭喊声乱作一团,她皆能在水下听的一清二楚。
“哗——”水花四溅,一道人影扎入池塘中,像一条游鱼飞快的接近琅锦枝。
琅锦枝眼睁睁的望着朝她游来的人,那人的模样由模糊变得清晰而后再模糊直至黑暗,一双深邃如谭的黑眸成为她昏倒前最后看到的景象。
哑娘是第一个看到琅锦枝浮上来的人,水中有一抹黑影将琅锦枝从水中推了上来,等她想要寻找那个黑影的时候,那黑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快来人呐,大小姐跌入池塘了!”知晴慌里慌张的带着几个小厮奔了过来,看到琅锦枝浑身是水的躺在地上,庆幸之余,都以为琅锦枝是自己爬上去的。
乳娘跟如锦只顾得慌张,也没有瞧见水底的黑影,唯有哑娘看到了,可惜哑娘是个哑的,也就没有提及此事。
琅家只有一个姨娘,那便是陈姨娘,陈姨娘听闻琅锦枝落水,高调的请来京城名医柳十郎为琅锦枝医治。
说来也怪,柳十郎来到琅家之后只是命下人准备了几大碗姜汤,强行灌入还在昏迷的琅锦枝的口中,没有等琅锦枝醒来,更是没有取陈姨娘为他准备的的诊金,甩手走了。
当然这些后话都是琅锦枝在知晴的口中听来的,自她醒来,知晴便一直碎碎念叨着柳十郎,“小姐,这柳十郎大夫的医术可真是神奇,才给小姐你灌了两碗姜汤,你就醒过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给你开了什么灵丹妙药呢!”
琅锦枝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知晴的脸,只见知晴面露羞色,两颊泛红,一朵红霞映在眉间,琅锦枝心中了解了大半,这知晴是看上那柳十郎了。
前生她也并非是不知柳十郎的大名,可惜从她长大之后这人便在京城消失了,而更奇怪的是,就凭陈姨娘怎么可能请得动柳十郎来医治她?
而且以她前世的经历来说,她前生落水比这一世晚了一个月,当时她落水后是她父亲琅咏救她上来的,可是这一世的提前落水,她父母还未从外面归来,却依然有人救她,只是这个救她的人并不是他们琅家的人!
在她的记忆中,从未见过有着那样一双眼眸的人,黑潭般的眸子仿佛能将人紧紧缠绕,弥足深陷。
自她落水之后,老祖宗只是派了谢嬷嬷来她房中看了看,并嘱咐说,在没有痊愈之前可以不必去老祖宗的别院请安,而陈姨娘则假惺惺的带着琅锦玉来她的房中探望,瞧见她一切都安好,陈姨娘的脸色倒是比刚进门的时候更阴沉了些,明显是希望她能大病一场。
陈姨娘的心态,琅锦枝是能够理解的,若是她真的大病一场,陈姨娘便可给远在外地的父亲寄去书信,好让父亲跟母亲赶回来看她,这样陈姨娘便能早些看到父亲,这对于像陈姨娘这样的女人来说,能十分关键的,毕竟父亲带着母亲离去已有数年光景,陈姨娘足足守了近三年的活寡,也倒是难为她了。
可惜琅锦枝好好地,这封书信也就免了,不然旁人会以为陈姨娘接着她出事小题大做,可是会坏了名声的。
三天,她根据柳十郎留下的药方,喝了整整三天的姜汤,起初她还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时间一长,便显露出些许端倪来,一开始看,她只是觉得喉头发痒,后来变得奇痒难忍,需要喝大量的姜汤才能将这股痒劲儿给压住,后来她开始咳嗽,喉间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些端倪都令她觉得,她离开口说话不远了,更奇怪的是,她那本该一个月后该回家的父母竟然提前回来了!
“小姐,小姐,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老爷跟夫人今儿传来书信,说是明日便可归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