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梁希每天晚饭后就扮成小厮模样到倚红院的清凉轩去跟绾绾学琴。秋二少开始的时候也跟着去凑热闹,但他对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之事确实不太感兴趣,被认真教学的二人冷落几次之后渐渐地也就去得少了。
梁希将绾绾的身世告诉了秋意映,对于绾绾身处风尘之地依然洁身自好,并且面对北堂王这样有权有势的男子的追求攻势依旧不为所动,坚守倚红院等待爱人的行为,善良的秋意映也被感动了。尽管碍于世俗的看法,她依然拉不下脸面去跟绾绾学琴,但早已默许了梁希每晚出门学琴的举动,自己则找了过去教她弹琴的姑姑李长清来,重新认真学习技法。
因为每天学习的时间有限,每次见面,绾绾争分夺秒地教,梁希则如饥似渴地学,成效显著,原本梁希对音乐就很敏感,对于绾绾所教的指法领悟很快,不久就开始了乐曲的练习。
“绾绾,我想学《广陵散》。”梁希轻轻抚弄着琴弦,看向绾绾。
绾绾正在喝茶的手顿了一下,疑惑地说:“《广陵散》是一首大型的琴曲,分开指、小序、大序、正声、乱声、后序六个部分共四十五段,全曲旋律激昂、慷慨,是琴曲中唯一一首具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的乐曲,难度极大,很多名家都难以流畅弹奏此曲,初学者就更难把握了。你为何一定要学这个?”
梁希苦笑一个,还不是为了秋三小姐的美满爱情!
梁希朝绾绾低声说道:“你知道的,秋小姐喜欢的那个秦公子,是扬州人,正是过去的广陵。秦公子喜爱音律,这首《广陵散》在他的家乡想必也是常有听闻的,如果秋小姐会弹这一首曲子,必定能够在心理上对他造成震撼。”
“这首曲子北堂王也喜欢听,过去我和他初相识的时候,他曾亲自写了《广陵散》的曲谱,专程让他府里的琴师来延州城教我弹奏。后来我与他闹僵,倒是很久没弹过了。”绾绾美眸微垂,想起过去与北堂王如同知音般惺惺相惜,如今却变成这般僵局,心中也并不好受。
她想了想,看向梁希:“要学这首曲子,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没事,我撑得住!”梁希壮士断腕般坚毅地点了点头。开玩笑,清朝之后,此曲早已绝响,解放后不少琴家才将它译奏出来。如今自己有幸可以直接学到原汁原味的《广陵散》,吃点苦算什么?
绾绾看着梁希的表情笑了。
从里屋取出《广陵散》的曲谱,绾绾坐到琴畔开始调弦。
“《广陵散》这首琴曲定弦特别,第二弦与第一弦同音,使低音旋律同时可在这两条弦上奏出,取得强烈的音响效果……”
月色幽幽,清凉轩内,琴声不绝于耳,梁希艰辛的学琴之路还在继续……
而秋三小姐那边,近日频传佳音。
这天,如意匆匆从门房处带来一封请柬。
“是秦公子的小厮送来的!”
如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请柬递给秋意映:“门房的王伯收到请柬的时候问了,人家说是秦公子的小厮,奉公子之命送请柬过来的,小厮还在门房等着小姐的回帖。”
秋意映大喜,在梁希的催促下打开橘黄色的请柬,里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月二十,诚邀秋小姐于清明山上共赏香雪海,愿否?”落款处赫然写着秦盛二字。
“愿意、当然愿意!”秋意映喜不自禁,将请柬珍惜地捧在胸口。
“恭喜小姐,初见成效了!”梁希欣喜地鼓掌,这么多天的奋战终于看到效果了,如意和候在一旁的铃香、如欢也纷纷兴奋地鼓起掌来。
“但是,”
梁希的话头瞬间将大家的目光吸引过来。她悠悠地说道:“小姐暂时还是不要答应的好!”
“为什么?”
秋意映不能理解,第一次,秦公子主动邀请她,而且是去上次两人相处愉快的清明山去看丁香盛开的香雪海,为什么不能答应他?
“小姐别忘了,咱们的《追星攻略》第四篇——欲迎还拒篇!”
梁希从书房里取出《追星攻略》,指向上面的一句话,念道:“要处处让对方发现你的好,却又不能让他轻易得到你,只有当他费尽千辛万苦得到你的青睐,他才会倍加珍惜!”
“万一这次拒绝了,就没有下次了呢?难道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如意口没遮拦地问,如欢想捂她的嘴都来不及,只得狠狠掐了她的胳膊一下。
“瞎说什么呢?”如欢骂着,偷眼看秋意映的神色。
秋意映摆摆手,表示自己没生气。其实这也是她所担心的,话糙理不糙,难得秦公子主动约她,拒绝了之后,还会有下次吗?
梁希看出秋意映的矛盾心情,笑嘻嘻地说:“小姐别担心,我说的只是暂时不要答应,回复得模糊点,告诉他不确定到时能不能去,吊吊他的胃口。这样,到时候你按时赴约了,给他心理上带来的惊喜感就会增加!”
“你这妮子,说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秋意映这才绽出笑容,让如欢拿来纸笔,写下回帖,让如意送去给秦公子的小厮。
梁希却接过了回帖,朝秋意映眨眨眼:“小姐,让我去吧!”
“这丫头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铃香笑着对秋意映说。
梁希笑而不语,朝众人摆摆手,一溜烟跑了出去。
来到门房处,一个白净的小厮正坐着和王伯闲聊。梁希站在门外问,问道:“你就是秦公子的小厮吗?”
“正是,妹妹这是带回帖来的吗?”白净小厮笑着站起来。
“是呀。”梁希笑眯眯地将回帖递给了小厮,小厮将回帖揣进怀里正要离开,梁希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小哥,来,这边说话!”
说着,梁希便径直把小厮拉到了大门边的角落处。
“小哥,你跟秦公子多久了?”梁希开始闲话家常。
“我从小就跟着公子,十年多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小厮警惕地问。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对了,你家公子平时常主动邀请女孩子出去游玩吗?”
“我家公子眼光可高呢,倒是有不少女孩主动约他,他连理都不理。这次他约你家小姐可是很难得的!”小厮一脸傲然。
“那有没有女孩子拒绝过他的邀约呢?”梁希继续笑问。
“那些女孩子,收到我家公子的邀约,高兴都来不及,谁会拒绝?”小厮对梁希提的问题简直就是嗤之以鼻。
梁希满意地点点头,往小厮手里塞了一小锭碎银子,问道:“想不想做个交易?”
小厮摩挲着手里的碎银子,疑惑地问:“什么交易?”
梁希踮起脚尖对着小厮的耳朵如此这般地一说。
“这么简单就有钱拿?”小厮有点不可置信。
“废话,我们堂堂秋府,还会骗你不成?”梁希啐道,想想又笑眯眯地安慰他:“我家三小姐配你家公子可是绰绰有余,难道你不希望看到你家公子早日觅得良缘吗?这事,成了,你就帮了未来主母的大忙,日后必得重用;就算不成,咱家小姐也不怪你,赏金照样给你,你也不吃亏!”
“成交!”
回到淬芳阁,秋意映又在看着画像发呆,梁希走过去悄悄将自己收买秦公子小厮的事情告诉了她。
“小姐,这可能要花点钱……”梁希做为难状。
“铃香,先给画月支一笔钱!”
秋意映二话不说,立即安排铃香先拿了几两银子给梁希支配。
“画月,你若真能促成我和秦公子的良缘,我自当重谢于你!”秋意映粉脸飞红,眸光闪闪,心情大好。
“小姐你就放心吧!”梁希笑得笃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秋三小姐的姻缘,她是管定了!
魏府里。
秦盛正在与堂弟魏斯闲坐凉亭里,小厮秦远匆匆走过来,将手中的回帖递上:“公子,这是秋小姐的回帖。”
“怎么回事?”魏斯好奇地问。
“四月二十日,清明寺不是有赏花大会吗?我约她一起去赏花赏叶赏丁香!”秦盛莞尔一笑,接过回帖。
打开回帖,看到一行娟秀的小字,秦盛的眉头却微微一皱。
“就是上次跟你去后山赏花,害我一顿好找的那个秋小姐?”魏斯看着堂兄的表情,笑问:“难道是被拒绝了?”
秦盛轻嘘了一口气,将回帖收拢,答道:“她说还不确定到时是否有空。”
“啊?”魏斯一听,笑得不可自已:“咱们人见人爱的秦大公子,居然被女孩子拒绝了?太不可思议了!”
秦盛缓缓地坐回座位上,心中反复重温了那日在清明山上的点点滴滴,自觉两人那天相处十分融洽,自己的举止也并无逾越之处,那到底她为何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语呢?
头一次被拒绝,秦盛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听说秋府的小姐蕙质兰心,好几家公子争着邀约她出游呢!”小厮秦远状似无意地提起。
“哦?这么抢手?”魏斯来了兴趣。
秦盛也不由自主地看向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