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的外套有个凹槽和凸口相扣斜了,露出了细孔,可惜被泥土覆盖。里面还有些氧气,方郭雄从口袋里摸索,掏出一个打火机,之前还剩下一点点儿气体,竟然在他口袋里赶巧地露气了。
至于他划动打火机的时候,只看到摩擦的星星点点火光,偶尔又燃一下。他是万分地珍惜这一丁点儿气体,怕是自己在爬出地面时,没有了照明工具。
口渴到不行,方郭雄感觉自己正处在严重脱水状态,先前虽然说有迎风从孔洞排进,但一个大活人被闷在狭窄的棺材内可不是好受的!
人在封闭的空间,氧气稀少,二氧化碳偏多,他浑身出汗,整个人几乎湿透了,分不清到底是尿液还是汗液。加上奋力在棺椁里挣扎和捶打,一段时间后有气无力,不多时,他便产生了头晕和呕吐感。
如果一个人真的没有水分补充,那么只能喝自己的尿液了。尿液中其水分占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其他的便的残渣,微固体,无机盐和有机物,以及一些钠氮,离子;
其次是少量的糖类、蛋白质、酶、性激素和抗体。至于还包含什么醣类,微量胆固醇、含氮物质等,这些倒是对人体生理需要有所补充,微量毒素忽略不计,可以说利大于弊。
方郭雄再尿尿已经没有了,嘴干得厉害,在短短的时间内嘴唇就发生了皲裂,他脱水导致生理系统失常,连尿液也没有分泌。
他忽然发现棺木一角有一小滩尿液!可能是自己在昏迷时不渗流露出地!但是尿液会产生蒸馏现象,水分受热蒸发,上升的水汽凝结在顶部,他赶紧伸手摸了摸棺盖顶部,发现蒸发上去的水分竟然连下霜的量都不到,棺木盖只是潮湿一片。
可想而知,连这一点希望也破了,他只有咬自己手腕喝血了!不过喝自己的血很可能会死得更快,窒息、痉挛、抽搐、死亡、恐惧、死寂、像是停在枝桠上等待食肉的骛鹰,又像是徘徊在身边的死神,让他无所遁逃。
正焦虑之际,方郭雄突然感觉到裤裆下溽热一片,对了,内裤还有未干的尿液!舍去尊严,保留性命,他很庆幸内裤还残留有一些救命圣水。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出内裤,用力拧了拧,挤出几滴尿液来,然后张着嘴就接。一股奇怪的味道冲入味蕊,又咸又涩,还有点微微的酸。
估计这次经历让他终身难忘,这么丢人的事幸好只是自己一个人知道。刚喝了几滴,就再也拧不出半滴,他只好把内裤的一角嘬到嘴里吸允。
虽然只有少量的几滴润润嘴唇和舌头,但是求生的欲望却被点燃了起来。喝尿只是他被逼上绝路后迈出的第一步,以他的观念,连自己的尿都喝了,还有什么困难能阻挡自己?
方郭雄喝了圣水后,精神为之一震,一刻钟的时间还剩下十分钟,在这十分钟之内,必须把棺木凿开!棺木漆黑一片,只能摸黑凿棺木,用什么凿?指甲?不可能,牙齿,该怎么啃?又累又饿又渴,而是还是濒临死亡,方郭雄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皮,突然摸到了坚硬的金属皮带扣上。
这条皮带的皮带扣是‘日字型’的扣子,要拿来撬棺材那当然不行,但可以刮削木屑还是绰绰有余。方郭雄摸索到那个孔洞,正是拇指般小,洞口都被泥土死死地封住了,好些土颗粒都掉到了棺材里。
自己还有一串钥匙,正好拿来扣土块。棺木板里面是平面的四方,外面是呈弧形,厚度近七八十毫米,那个孔洞其实就是棺盖与棺身相扣时不慎留下的错位空隙。
方郭雄把最长的一根钥匙插进空洞里,然后运用杠杆定力,使劲朝一个方向撬开,一块小小的木屑就被挖出来了。方郭雄的动作丝毫不能怠慢,里面的空气浑浊得让自己头昏眼花,他全力以赴,几乎所以的操作不由自主的在指挥。
他一下又一下地刮着,也不知道棺材里掉下了多少木屑,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也就是这个小孔让方郭雄找到了生存的突破口。
正是这个小孔,成了这口棺木的最大缺陷,他很感谢这口棺木的制造质量,仅一小小的缝隙,留下了通往活命的生机。大概弄了三五分钟,他再用手摸索小孔时,发现空洞被增大不少,洞口呈圆锥形朝外凹陷,刮出的木屑竟然有拳头大小。
方郭雄得到了鼓舞,用皮带扣的日字型尖锐的一角当做小铲子刮,木屑和土颗粒不断地往内掉,七八十毫米的木版竟然在短短的七分钟内刮得薄如一副扑克牌。
想必是这个地方受到了虫蛀,才给方郭雄如虎添翼,事半功倍,其实这个地方是在做相扣凸凹槽的时候用七寸钉钉错了地方,拔出来两次,木质才这么松软。
挖着挖着,觉得差不多了,里面的空气也即将消耗殆尽,方郭雄的胸口胀痛得厉害,眼泪开始不住地流,他的器官被二氧化炎堵住,生理功能发生了紊乱,他不禁地抽搐了一下。
就这么一抽搐,之前求生的那股力量崩溃坍塌,他突然倒在了棺木里。当人体内严重缺氧时,器官和组织会因为缺氧而广泛损伤、坏死,尤其是大脑。
气道完全阻塞造成不能呼吸,只要1分钟,心跳就会停止。方郭雄可谓煎熬到了极限,要不是求生的欲望本能让他坚持到现在,刚才的前几分钟他很可能就缺氧瘫软在棺木内了。
因此,他连续近十分钟的刨木简直是回光返照一般,不用新陈代谢,埋头苦干,不休不止。不过目前情形并不客观,他透支了自己的精神和力量,在半中途妥协了,他败给了自己。方郭雄浑身无力地抽搐加快,他无意中把一只手朝那个没有凿开的小洞口摸去……
忽地,他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全身的精神为之一震,他摸到了一个瓶子口!瓶子的口盖子盖得很松,他碰了一下,盖子便掉下来了,方郭雄用尽浑身力量,一手顶在棺木底,把自己支撑起来,然后让自己的鼻子靠近那个瓶子口。
果然!里面有空气!是个空瓶。是个玻璃瓶口,瓶口不偏不倚,正好对准那个小洞口,盖子打开后,既然是空瓶,那么里面肯定残留有能够呼吸的空气。
方郭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吸了一大口,一股有些发臭又有些发馊的空气进入鼻孔,虽然有一种异味,但是好在真残留有氧气,而且瓶子被盖子盖着,保存的很好。
他吸了几口,浑身止不住地舒畅,滞留在器官和胸腔里的浑浊气体被扫除了大半,卸掉的气力和意志重新被提携了起来。
这个瓶子算是给他生命的延续,一个由死通往生的纽带,方郭雄命不该绝,他恢复了几丝清醒后,思忖着到底该怎样逃出这口棺木呢?
他一鼓作气,把皮带扣塞住快要穿透的洞口,用脚一踹,皮带扣被锤子敲钉了般踹到了外面,扣子顶着玻璃瓶,退塞进土里。
他再把皮带扣使劲往里一扯,金属扣带着土颗粒和木屑流了进来,土颗粒扬起的灰尘让他在狭窄的空间里咳嗽了一下。方郭雄故伎重施,一次次地把皮带扣当做楔子往外揣,那个只有拇指大的洞口被他弄成了拳头大的孔洞。
方郭雄伸着手从这个拳头大的洞口往呢一掏土,他一下子抓中了那个玻璃瓶,便把它使劲往棺材的小洞拉进来。不大不小,正好,瓶子堪堪正好从那个拳头大的洞口被拉了进来。
方郭雄在黑暗中摸索,原来是个可乐饮料瓶。瓶子被拉进来后,外面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沙土坍塌,正是因为这个小型的坍塌,这个地方的堆积的土砾被酥松了。
等到再次用手往内掏土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这些土堆得并不扎实,似乎是匆匆忙忙埋上去的或者敷衍着铺上的。他一把一把地把晒干的沙土往棺木腹内抠,原本空气混浊得让他头昏目眩在此时似乎多了几丝清新。
也许是外面堆积不结实的土堆内存留的空隙藏着新鲜的氧气,或者是那种大块大块干瘪的泥块堆叠,形成一个个小小的镂空,从而留驻下了空气。
不过,这么往内掏土,他在局促的空间内也不好受,土颗粒大多都干了,虽然空气可以呼吸,却是杂物过多,灰尘颗粒浓重,让他不住地咳嗽,情况变得麻烦起来……
夕阳匿迹,遥远的天际沉重阴霾,没有一丝风。杀戮的戾气凝结掉附近的空间,远边的生命即将随夜幕降临而消逝……
忽的,方郭雄感觉到揣土的鞋子有些凉,他一惊,这不是水吗?摸了几下,便又摸到了那个可乐玻璃瓶,几滴冰凉的液体溅到了手背上。
天啊!这不是个空瓶,瓶底竟然残留有可能是雨水也可能是霜冻水露什么的,又或者是过期了多少年的可乐,方郭雄这时哪还管它喝不喝得?就是长了虫子也得喝到肚子里去!
把瓶口一搁到大张的嘴里,他本想咕咚几下,却只有那么一小口,可能在黑暗中把更多的水给撒掉了,可是在黑暗里谁知道这个瓶子里既有空气还有水呢。
方郭雄张吧着嘴,感觉意犹未尽,这点水算是他从出生到现在,这么久以来,喝得最为美妙的饮料吧!舔了舔皲裂的嘴唇,一小口,与其说是一小口凉水,还不如说是一小口泥水。
里面掺杂着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搁在牙齿和舌苔上很是反胃,但是他根本不愿意吐出来,似乎是嚼到了一小根腐败的叶梗,或者是一只甲虫的坚硬的翅膀,或者是一只蜗牛粉碎的外壳,抑或是火车虫的未融化的头部,他咀嚼了几下,终究没吐掉,使颈咽了下去。
味道千奇百怪,方郭雄根本不能用一句确切的话去描述这小口液体的味道,总之辣辣的涩涩的,借用贝尔格里尔斯的话,那就是一只苍蝇被黑蜘蛛吃掉后,腹部那消化的粘稠的物体和蛛丝,或者好比一团半干未干的鼻涕,反正是一团又冷又粗又脆,黏糊糊的东西,外加一种恶臭刺激的味道……
好了,有新鲜的空气呼吸,还有残留臭水喝,方郭雄已经心满意足,求生的欲望提升到了最高点,甚于满状态复活,他七手八脚地掏土,以至于那个狭小的洞口露出的一些尖锐的木屑,把他的手刮得鲜血直流却是毫不知晓。
方郭雄掏了十分钟有余,棺木内竟然有一麻袋的土砾,一些细小的土砾会随着重力作用自己从那个孔洞往下流,因此,虽然在里面看不到,在外面堆起的一个土坟有一个角落的土不时地往内塌陷,也就是流到了方郭雄挖出的孔洞里。
如果这时候要下了一场雨,那么土坟凝结,变硬,人在下面掏的时候,会更加困难,要掏光一米多的潮湿土层,没掏完肯定在下面先死翘翘了。
等到棺木腹内的土砾都塞满了两头,方郭雄发现坍塌后的土层更加好掏,而且开始掏出各种杂物来,比如枯枝败叶,一些地面上常见的纸张,塑料袋,烟蒂,甚至一个纽扣,这意味着他被埋葬的坟墓顶上盖土不够,把周围地面的一些土刮来填的。这也意味着,方郭雄准备重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