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麻杆的鞋跟敲击着坚硬的石板路,清脆而响亮,像是敲在了众人心中。
“扑通、扑通……”
小姑娘的心跳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快,虽然她对个人那潜在的危险无所危惧,但是连累了眼前这大哥,心里不免难过,为他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
她站在韩通的身后,两眼平视只能看见他后颈窝,韩通那两只肥而厚的耳坠挂在脸夹后面。好象如来在世,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气味直入她鼻孔,这是男人的体香,这体香更加浓郁,更加侵人心脾,更能让人心旷神怡,更能让人血脉喷张,让她有种酥酥之感。
那结实的身躯,宽宽的肩膀,还有脑后面露出来那几缕黑黑的短发,是否是梦中那父亲年青时候的模样!她无数次在梦中追寻,猜想他的样子,模糊的记忆时影时现!
眼泪,制不止的眼泪在眼眶里涌动,因为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没有见过父亲一眼!
哎!不争气的眼泪流了下来,不、不能哭,不能让人看见,要学会坚强。这该死的眼泪。姑娘偷偷用手抹去挂在脸上并不均匀的泪珠,红肿的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似乎还有点其它的东西……
“咣嘡!”
“咣嘡……”
金属之间相互撞击的声音在空气中迷漫,这象征权力的罪恶之神开始发怒,有胆怯的人们那脚步不由自主的后退,看热闹地相继三三两两地离去!
“把双手伸过来,老实点,别恧花招!敢管我两兄弟的闲事,你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麻杆边说边靠过来,右手的手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两个锁扣已经弹开,正前后晃悠着。
“长官,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革命党。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本份的生意人,照章拿税,合法经营。今天在贵码头是来进一批丝绸,好运往东北的。”他不紧不慢的说着,并把手伸进了裤带里。
“别动!举起手来!”胖墩看着原本熟手就擒的年轻人右手细微的变化,刚放松的戒备心里又重新燃烧起来。
韩通不紧不慢地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烟,燃后从中起了一根,一手把那烟盒平铺,另一手十指和中指夹着那指烟的一头在烟盒上,轻轻地上下顿了顿,“怎么!怕我吃了你们?要不来一根!”
“少跟我啰嗦!给我乖乖地举起手!另乱动!”胖墩一看那仅是一盒烟,气氛也一下缓和了许多,心里在嘀咕:算你小子还识相!
韩通嘴里一声冷笑:“区区一件小事!居然挥舞着枪,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他把烟点着后,吸了一大口,一柱烟从嘴里喷出。
胖墩仅管读书不多,但在道上也混了多少年,什么江湖规矩还是非常熟习,但是他平时专横贯了,哪容得下有人在场面上这样指指点点,品头论脚的,他心里感到着实不爽。
他傲着头,两眼上的眉毛抖动了几下:“怎么?舞枪咱啦?小样不服气?大爷我这是在执行公务!”
离得远远的男人们看见那盒子炮上下挥舞,象一只寻食的老鹰露着凶光追逐到口的猎物,还有的人把手达向后背,拉了拉自己的辫子!深怕被人宰断,丢了自己举人的身份。
“执行公务,谁犯了法了?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光明磊落!岂让你无凭无记信口开河?王法何在?”
“对!王法何在?找你们当官的评评理去!”压抑了近半个小时的人们开始愤怒。
眼看势头在开始逆转,离去的人们中胆大的开始回头向这边张望,那眼神里面包含对这年轻人的关怀,更多的是对那两个无赖的痛恨,他们又准备向刚才所在地方聚集。
“你……”
“你们……”
“想造反了不成!老子就是国家!老子就是王法!”
“这等垃圾混混也配穿那警服,有辱国风!国家是什么?难道国家赋予你们的权力就是这样……”韩通看这一招还管用,想在气势上压倒他们,说话的口气和力度一转直上,声如宏钟,形成一个强大气流,冲击着逼近的两个混警!
身后的少女听着这娓娓道来的反驳,还有那针锋相对犀利的言辞,不得不对这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另眼相看。
“好!问得好!”人群中传来了掌声。
“这……”
“这这……”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冒了出来,盒子炮也不断变着方向,一只只眼,一只只射出愤怒的眼,在漫漫地吞食着它。
麻杆本来心存畏惧,愰着虚步的向前走着,听到这尖利的说教,慌忙地刹住了前进的步伐,随着那漫漫消失的酒气他又开始意识到了什么。
“尔等贱辱警帽,聚众闹事!法理难容!”清醒的麻杆搜肠刮肚,说出几句让人听得酸掉牙的大话。
韩通吸完最后一口烟,把那烟蒂甩向麻杆。
“聚众闹事?放你的狗屁!”
他一面说一面双手缓缓的平伸出去,“来啊,来铐我啊!”
韩通全身肌肉紧绷,脚掌紧扣地面,两眼直视麻杆的铐子。
远处的嘈杂声似乎小了很多。
“闭嘴,还敢狡辩!有话到局里去说。看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家伙硬。麻杆,还不给我铐上,你******磨蹭什么?”胖墩的语气不善,满脸狰狞。
鸭舌帽的双手越伸越近,当麻杆的铐子在触到他左手碗的一瞬间,他刷地往下一沉然后猛的上翻,只听见“啪”的一声响……
“啊……”
“啊啊……”
身后的姑娘发出了惊呼!
韩通五指张开紧抓麻杆的左手,右脚紧跟一步:反手一扭!
“啊!”惨叫的不是别人,恰恰是麻杆!他那瘦瘦的身材一个倒转,粘在了韩通的胸堂上,两人成了一个串葫芦。
“咔嘣”,麻杆的肩骨脱臼了!“啊呀!啊呀呀……”痛死我了,麻杆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刚要张嘴大骂,一丝凉凉的感觉从脖子上传来。斜眼一瞧,身子不抖了,僵在那里。清晰的脑袋一片模糊,下巴上那硬而短的胡茬子是刚冒出来的吗?
他眼皮下拉,这一看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刀,雪亮的刀刃紧紧地靠在脖子上。握刀的手上还可看见那久经风沙形成的老茧。
“放下枪,否则我宰了这个家伙”韩通的声调突然提高。
猝不及防,胖墩来不及反应,麻杆就被对方制住,这个局面……
“放了麻杆,放下刀,在不放老子打死你这个****的!”胖墩嘶声吼叫着,枪头不住的乱抖!
“哈哈!这不正是你需要的吗?”韩通的另一只手摇了摇,原来他和麻杆的一只手被手铐铐在了一起。
“胖哥,胖大爷,你要救小弟啊!”麻杆急了。
麻杆吓尿了,面对着那一双双嘲笑的面孔,还有脖颈上锋利的刀刃,从来没有出现这个局面。只得苦苦哀求:“好汉爷,好汉爷,您大人大量,把我放了吧!求求您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三个侍养的小子,他们不能沒有我啊!”痛苦的瘦脸上那双三角眼中闪出了泪花,蓬松的头发纠结在一起!
好多天没洗的头发,这时候发出一股霉味,让韩通感到恶心。
“不要说话,随我后退,只要你不乱动,我是不会伤害你的!”韩通边说边缓步后退。一步,二步,三步……
麻杆把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他后面的汉子身上,他现在唯一的做法就是配合,他开始感觉自己的喉头象是塞了一个东西,身子也开始漫漫下沉。
后面的那姑娘超起右手,很快的摘掉了他身上的配枪。
那狗不知道啥时也不见了踪影……不过帽子还在不远的地上。
“捡起那帽子。”韩通悄悄的对身后的姑娘说道。
“呜,呜,呜……”尖利的哨音从胖墩的口中传出,穿过右巷边那低低的屋檐;越过了小巷墙角,传得很远,很远……
他在传呼他的同伴!
拥挤在一起的人们,开始向两边扩散。
“呜,呜”同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吼叫声,还有噼哩叭啦的响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闪开,快闪开!墙角拐角处的人群突然往两边一分。一辆倒转过来的人力车展现在人们面前,那座垫上还呼呼地冒着烈焰,两个大大的车轮飞快的旋转,一双大手牢牢握住车把;“起火了,起火了!快跑啊,快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乱了,彻底的乱了。一时间周围几条小巷沸腾了。
人力车闪出墙角,飞也似的穿过人群巷道,“嘭”的一声巨响,正中胖墩身驱,“啪,啪”枪声终于响了。
胖墩还来不及看清楚子弹的走向,就被车撞了一个仰面朝天,呼呼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的衣服,急得他在地上翻滾扑打,这突然袭击,他哪里还有时间躲开,胖墩咬牙切齿,今天真的在阴沟里翻了船,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快走”一个蒙面大汉丢掉车把,转身拉起小姑娘的手,快步冲到韩通面前,用右手给他比了一个“1”字,然后急促的说道:“放了他,跟我快走!啊……你中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