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当即替庆安王安排了住处,便侍候他去洗漱了。
直到入了夜,林馥才发觉浑身不适。因着白日里抢橘子之时,被庆安王缚了脚踝跌落在地,膝盖之上已经是乌青一片。从前她是铁打的身板,摔跤受伤也不过是家常便饭,自从这两年做了文官,倒不似从前那般有韧性。甚至于近年忙于政务,反是连武艺也生疏了。
林馥每每想到这些,总觉着自己二十多年一事无成,对不住父亲的教诲与期望,愈发觉得惴惴不安,还未到就寝时间,总该读些书才好。
林馥踱步至书房,刚刚点灯,便见有人懒洋洋地侧卧在书房的软榻之上,一派笑容可掬。
“殿下三更半夜在我的书房做什么?”林馥细细打量于他,但见燕榕亦是刚刚沐浴过后的模样,浓密而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尚有几分潮湿。衣裳也不曾穿好,只是以腰带松松垮垮地束着,前胸的衣襟尽数敞开,眼看着紧实的胸腹与肌理半遮半掩地招摇着。
林馥忽然笑出声来,他竟是在勾引她。
可惜她从军数年,莫说是袒露胸怀,便是在河水中裸浴的男子也见过不少。
庆安王非但不曾觉着不妥,从袍底从容不迫地伸出一条腿来,长且坚实,还蜷缩着些许倔强的腿毛……
林馥又笑,“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燕榕翘着二郎腿问:“好看吗?”
这下却是教林馥为难了,若说不好看,对方乃是堂堂亲王,样貌实在乃是上品。若说好看,男人的腿毛有什么好看?
林馥不由道:“殿下……果真是别具一格。”
燕榕挑眉道:“岳氏兄弟的臭脚又有什么好看?”
林馥琢磨着他话中的含义,却是道:“同僚间的普通交往而已,殿下不必介怀。”
言下之意是她交她的朋友,碍着他什么事了!燕榕只觉怒火直冲头颅,出了碧海城,她竟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且说今日之事,林馥先是同岳临江旁若无人地对视,而后又牵了燕枝的手。他气恼的不是林馥此人见异思迁,而是她同岳临江不需言语,便能明白彼此眼神中的意思。自己那素来不与男子亲密的妹妹,竟然肯教林馥近身。更为不可理喻的是,林馥竟然也不避讳男女之妨,堂而皇之地与燕枝同乘一车入宫去了。
好容易等她回来,竟是无视于他被晾了整整一天,只能同下人们消遣打发时间。在她眼里什么都重要,唯独对他这债主视而不见,果真欠债的才是爷!
林馥只见庆安王一派风流模样,唯独一张脸臭不可闻。好在她小半生与皇室贵胄打交道,对付这等有脾气的“小皇子”也算经验丰富,“若是寒舍简陋委屈了殿下,我这便安排人送殿下回宫。”
“林馥!”燕榕真想扑到她面前,将那半截洁白颈项狠狠咬断。明知皇兄正在气头上,她竟是要下逐客令。
“枉我在碧海城好吃好喝地养着你!”燕榕道。不讲义气的东西!
这人从前不过是玩世不恭的模样,而今怎么像吃了火药般一燃即爆。林馥在他身侧坐下,道:“公主一时冲动,若是人人都不肯体谅于她,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再做出些惊人之举可如何是好?”
“说到底……此事与我脱不了干系。”林馥道:“我已委托陆小姐出面,请公主与辅国将军开诚布公地谈谈。若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待解释清楚,殿下便可安然回宫,也不必担心陛下震怒。”
燕榕琢磨了一会,他做事果真不及林馥考虑得远,“我当日并非刻意诓骗小胭脂,而是这几日确实繁忙,将她的事抛在了脑后。”
他忙着将林馥从天牢里放出来,却忽略了自己的妹妹,这般行事实属不该。
“殿下打算如何成事?”林馥忽然问。
如何成事?
“将陆景明绑了,逼他向小胭脂认了错,老老实实做她的驸马。”燕榕道。
“殿下的想法,从来都是这般恃强凌弱。”林馥却是道:“你我同辅国将军相识多年,他岂是会因权贵低头的性子?”
“陆景明那死脑筋。”燕榕忽然伸手捉住林馥的手腕,“同你一模一样。”
“分明有法子扶摇而上,偏要自己挣功名。”燕榕一边说,一边卷起林馥的袖子来看,但见她腕上有几条正在结痂的红痕,正因当日被他用镣铐锁了双手而磨破了肌肤。
“当日怎么不喊痛?”燕榕皱眉道。
“那债主讨得甚是急切,我还未来得及喊痛,便险些被歹人轻薄了。”林馥答道。
“欠债不还,当有此报。”燕榕说罢却又是去撩她的袍。
“殿下也未免催得太紧了些,当真是要逼得我等良民走投无路。”林馥弯腰去扯他的手。
“早些还清,我也好予你自由。”燕榕躲开她的碰触,将她拦腰抱住,直接带上了窄小的软榻。
随着年龄渐长,她这假男人果真是气力不足的。
“别遮了,叫我看看你腿上的伤。”燕榕目光澄净,倒不是在消遣她。
林馥低头不语,女扮男装总是诸多不便,若是同男子过于亲近,则有被识破的风险,若是全然疏远,又会被人当作怪僻之辈。
燕榕借着酒劲轻薄她那一回之前,她同他向来没有罅隙。行军在外少不了同席而眠、同杯饮酒,甚至她常常穿他的外衫。因为彼时他是真心拿她当兄弟,还常说日后要挑个好姑娘给她。
“时至今日,我依旧将殿下当作兄弟。”林馥连忙同他撇清关系。
你拿我当兄弟,我却想睡了你,燕榕如是想,话到嘴边,却是道:“亲兄弟,明算账。”
自从太傅入了书房,里面便吵吵闹闹没有停过,杨桃心想,莫不是在闹耗子?她唤了一声“太傅”,便伸手推门,只听有男子的声音似笑非笑,“你倒是敢骑到我头上了不成?”
随着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室内的烛火因冷风颤抖了一瞬,杨桃借着光亮看清了里面的景致,便是惊得瞪大了眼。庆安王殿下不及太傅武艺高强,衣衫凌乱地躺在软榻之上大口地喘气。太傅更是居高临下地按压于庆安王身上……
林馥当即扯了扯燕榕的衣襟,将他遮了个严严实实。
杨桃看清太傅慌乱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事情原委,连忙关了房门躲远了。她原本要向皇后汇报太傅的近况,可今夜之事实在出乎她的预料。她从前以为是庆安王对太傅上了心,可是今夜却是太傅主动留宿殿下在府上。
杨桃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如实上报:林太傅猥亵庆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