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丈夫和儿子沉沉地睡去,小蝶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又期待又担心,一想到自己的生活就快要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不用受人白眼,不用再操持家务、不用为柴米油盐而烦恼,小蝶就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她幻想着江孝全披红挂彩地在江府门口迎接自己,而自己穿着全省城最好的绸缎做成的裙子,上面用金线绣满了蝴蝶,全身上下戴满了金银珠宝,那些珠宝晃得在场的所有客人都睁不开眼睛……
在用黄金搭建的洞房里,江孝全挑开自己头上的红盖头,把一套很粗很粗的金首饰戴在自己的脖子、手腕和头上,自己正开怀大笑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拿着把菜刀冲进了洞房,对着二人大声叫道:“臭女人,竟敢和我抢男人,我要砍死你!”
江孝全见状,丢下自己拨腿就跑,小蝶苦于全身戴满了很重很沉的首饰,寸步难行,只能高喊“救命!”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那疯女人奔过来挥刀猛砍,小蝶顿时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救命,救命啊……”小蝶在噩梦中醒来,吓得大汗淋漓、六神无主。小致远正站在床前,用一支大号的毛笔敲打着小蝶的额头。看到小蝶睁开眼睛,致远开心地伸开双手唤道:“娘!抱抱!”
“原来是你在捣乱,闹什么闹,一边玩去!”小蝶不高兴地对致远说道。致远见娘发脾气,小嘴一撇就哭了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烦死了!”小蝶不耐烦地推开致远,下床四下寻找,发现高友祥已经出了门。小蝶急忙回到房里收拾起行李。
待一切收拾停当,小蝶拿起笔在纸下写了一封书信,便准备离开。
小致远似乎看出娘要丢下自己,抱着小蝶的腿大声叫着“娘!”
小蝶蹲下身子,轻抚着儿子的小脸说道:“别怪娘心狠,只能怨你那没用的爹不能让我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娘对不起你,娘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还给你!”
小蝶说完,站起身子,在桌上拿过一张饼塞在小致远手上,一咬牙,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上了锁。小致远在屋里拼命敲打着房门,放声大哭……
小蝶挎着包袱急急赶路,心中充满了期待。临近渡口时,小蝶惊喜地看到江孝全和湛羽已经等在那里,不由得心花怒放!
“江老爷!”小蝶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与迎上来的江孝全紧握双手。
“你终于来了!”江孝全无限温柔地看着小蝶道。
“毕竟一同生活了几年,多少有些不舍,把家里的一切都安置好了这才离开,让江老爷久等了。”小蝶说道。
“哪里的话!真是难为你了,快上船吧!”江孝全揽着小蝶的腰,将她扶上了船,小蝶靠在江孝全肩头,甜甜地笑着,一脸的幸福。
高友祥下午回到家门口,见大门紧锁,还以为小蝶带着致远出了门。上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却发现儿子蜷缩着身体,倚靠在门边睡着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怀里搂着半块吃剩的饼。
高友祥见状心痛不已,急忙将儿子抱起,放到床上。高友祥看到屋内有些异样,打开柜子看到小蝶平日最爱的几件衣服都不在了,一种不祥之兆立刻陇上心头。
高友祥看到桌上放着一封信,小心地拆开,眼前赫然出现三个大字----“决别书”!
信上写有两行字:“伴君三载,饱受穷困。今朝一别,永不相见!愿君保重,小蝶敬上!”
高友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她就这样丢下自己和儿子离家出走了,可这信上分明就是小蝶的字迹,言语这般决绝、毫无回旋的余地!
高友祥反复将信看了三遍,只觉两腿发软、头晕目炫!“小蝶啊……你为何要这样对我……”高友祥耷拉着脑袋,坐在桌前痛哭涕零。
小蝶跟着江孝全下了画舫,乘着轿子来到江府门口。小蝶被江孝全搀扶着下了轿子,抬头看着江府门头气派的牌匾,心中激动不已。江府,我来了!我就要成为这里的新主人,从此我要改头换面,体体面面地当少奶奶,当有钱人!我不会容忍别人轻视我,看扁我!我叶小蝶终于有了翻身之日,过去的一切都将离我而去,很快,我的身份就将成为江府的太太,我现在的身份是没有成过亲,也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我要我的生活从头开始!
“小蝶,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江孝全拉住小蝶的手,温柔地说道。
小蝶冲着江孝全娇媚地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江府远比小蝶想像中更大也更加奢华,但江府的独特之处在于不仅是用大把的金银来堆砌整个宅院,大宅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精心设计过,院落里的古木、长廊里的字画都有出处与故事,青花瓷的花盆与摆设古朴留香、江府里种的最多的植物就是竹子,正应了君子爱竹、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风雅之气。富贵之中不显俗气,让省城首富的府邸四处弥漫着文人墨客的儒雅与韵味。穿过庭院,来到会客厅里,小蝶已经感到有些脚酸,坐在雕花藤椅上,品着丫环递上来的雨前茶和精致得如工艺品的小点心,小蝶在幽幽的茶香中沉醉,开始体会什么是有钱人生活的惬意。
湛羽坐在二人对面的椅子上,时不时用眼睛瞄着小蝶,看到小蝶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湛羽的嘴角露出一丝浅浅地微笑。
休息片刻,江孝全对小蝶说道:“小蝶,我带你去见见夫人吧?”
小蝶一听要见江家太太,差点被一口点心给噎住,急忙捶抚着胸口。
“怎么了?”江孝全对小蝶的过度反应大惑不解,他并不知道小蝶仍对早上的一场噩梦心有余悸。
小蝶摆了摆手,喝了一口茶,定下神来,有些胆战心惊地问江孝全道:“她要是知道我们的事,会不会……”
“你是在担心这个呀!纯慧是我爹娘为我指的婚,她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女人,她很尊重我的意见和选择,我也当她是亲人,她不会为难你的,你大可安心。”江孝全温和地宽慰小蝶道。小蝶听江孝全如此十拿九稳,方才放下心来。
“太太!”湛羽突然起身朝门口打招呼,江孝全和小蝶这才发现江家太太纯慧已经来到了客厅门口。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正准备去你那里呢!”江孝全笑着向纯慧招呼道。
小蝶看到一个年纪看起来似乎比江孝全年长的妇人由丫环陪着进了客厅,这妇人素面朝天,衣着质朴,全身上下也不见佩戴什么首饰,完全不像大户人家的阔太太。小蝶心中暗想,堂堂省城首富的妻子竟如此寡淡平凡,难怪江老爷会移情别恋、另觅新欢呢!看来这纯慧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不远的将来,这江老爷便会受控于我的掌握之中!
“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一切都还顺利吧?”纯慧轻声细语地问道。
“那边生意做得一点不比省城差,分號的掌柜恪尽职守,非常负责。”江孝点头道。
“那就好了。哎,老爷还带了客人回来呀?”纯慧的眼神落到小蝶身上。
“哦,差点忘记了介绍。来,小蝶,见过夫人!”江孝全把小蝶引荐给纯慧认识。
“叶小蝶见过太太!”小蝶上前妩媚地向纯慧道了个万福。
“妹妹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吧!”纯慧上前扶起小蝶,打量着这个略显妖娆、体态丰满,不过二十岁光景的年轻女子,心中大概猜到了她此番的来意。
“老爷、太太,饭菜都准备好了,请到正厅用餐吧!”一个小丫环在门口作了个揖说道。
“好好,我们这就过去,夫人请!”江孝全客气地招呼纯慧一同前往。
“记得加一副碗筷。再吩咐人整理一间厢房出来。”湛管家对丫环说道。丫环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夫人,你觉得小蝶怎么样?”江孝全轻声问纯慧。
纯慧自知老爷十分中意那位小蝶姑娘,别人的看法在他心里完全不重要,他要的只是自己对小蝶的认可。纯慧侧目扫了小蝶一眼,略带微笑地说道:“只要老爷喜欢,我自然没有意见。”
“我带她回来,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怀吗?”江孝全对纯慧的大度有些疑惑。
“老爷千万别这样说,心云体弱多病,我又无力再为江家添丁,是我对不住江家,老爷早就该考虑纳妾之事了。老爷这样做都是为了江家,我怎么可能介怀呢?”纯慧缓缓道。
“纯慧啊,我能娶到像你这样善解人意、贤良淑德的好妻子,是我江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江孝全感激地看着纯慧说道。
小蝶和湛管家跟在江孝全和纯慧身后走着,沉默不语。小蝶虽听不清二人的对话,但猜也猜到江孝全在和纯慧谈论自己的事,看着二人和颜悦色地交流,小蝶知道事情基本是办成了。真没想到这江府的太太能如此宽容大度,莫非这纯慧……
“湛大哥,江老爷是不是没有孩子啊?”小蝶猜测地问湛羽。
“有啊,太太与老爷育有一子,年方四岁。”湛羽背着手,淡淡一笑道。
“哦,我是觉得这府里都没看到小孩子的影子,怪有些冷清的。”小蝶说道。
“少爷身体不好,不常出门。”湛羽解释道。
“难怪。这江家就一个孩子哪儿够呢?多子才多福嘛,你说是吧,湛管家?”小蝶心中大喜,明白了江孝全嫌弃纯慧的真正原因。
湛羽看了小蝶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没有说话。
小蝶走进正厅,看到餐桌上已经放了七八样菜式,小蝶吃过了点心,原本是不太饿的,可一看到那桌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小蝶肚里的馋虫立刻被勾了出来。五六个丫环进进出出地忙着摆放菜肴和碗碟。小蝶看着她们个个都身着永盛绸缎庄的布料成衣,若是走在路上,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呢!真是在有钱人家里当下人都比穷人家的闺女身价高呀!
小蝶不禁感叹起来:“呀,连这江府里丫环穿得都这么体面呀!”
“呵呵,我江家别的不敢说,这多的就是绸缎料子!在江府里做事,就要吃得饱,穿得好!”江孝全自豪地说道。
“是呀,老爷待我们就像家里人一样,别人府里的下人如走马灯一般,来了江府做事的,打都打不走呢!”一个摆放筷子的小丫环笑着道。小蝶也忙陪着笑脸点头称是,更加深信自己做对了选择。
“哎!这位就是小少爷吧?”小蝶看到一个清瘦的小男孩被丫环领进正厅坐在了纯慧身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嗯,心云,叫人呐!”纯慧抚摸着儿子的头轻声道。
小少爷一扭头,藏进纯慧怀里,继而又侧着脸悄悄躲在纯慧臂弯下对着小蝶张望。
“犬子身体不好,性格也内向,不擅与人交往。小蝶你莫见怪啊!”江孝全为儿子解释道。
“不碍事,小孩子嘛,认生也是常事!来,吃块鸭,从此和睦成一家啊!”小蝶殷勤地为小少爷夹了一块鸭腿放在他碗里。
“大家都吃饭吧!”江孝全带头捧起饭碗,伸手也为小蝶夹了一块鱼肉,小蝶报以甜甜一笑。
纯慧看着二人亲亲我我,淡淡地笑着道:“这以后,家里又多了小蝶来帮忙照顾老爷和管理府上大小事务,我可就清闲了。”
“小蝶才进府,什么都不懂的,帮忙照顾老爷是没有问题,府里大小事务可还要劳烦姐姐多费心才行呢!”小蝶讨好纯慧,也不忘掩盖自己想独揽江府大权的野心。
江孝全见二人有来有往,和和气气,欣慰地点头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