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和银珠屏住呼吸,细听屋外又没了动静。二太太把观音藏在被子下面,和银珠一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两人一左一右猛地同时拉开了房门,门外却只有一口冷风扑面而来。二太太环视四周没有人影,这才放心地关上房门。
“二太太,地上有个纸条!”银珠惊奇地说着,俯身捡起一个包裹着小石块的纸条,刚才那响动应该就是这东西砸在门上发出的。看来真的有人来过。二人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二人合拢房门,快步走到桌前拆开纸条观看。只见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若要人不知,除非玉尽碎!”
二太太和银珠四目相视,不明白纸条上的意思,但有一点很明显,就是写这字条的人知道了以假换真的秘密。到底是谁呢?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暗示我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以便日后来敲诈?二太太的心里揣测不定,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坏了,有人发现我们换观音了。”二太太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道。
“我刚才真没看到有人跟着我呀?这人会是谁呢?为什么不直接去揭发我们,而是留下这个字条呢?他想暗示什么?”银珠也百般不解。
“还能暗示什么?他是在取笑我们行迹败露,事情做得不够掩人耳目!你个笨丫头,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二太太数落银珠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银珠赶紧低下了头,轻声嗫嚅道。
“还能怎么办?静观其变!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二太太叹了一口气。
二人正商量着,门来传来了敲门声。
“谁?”二太太警惕地问道。
“二太太,不好了!正厅里的玉观音碎了,老爷叫大家都过去一趟。”门外的丫环传话道。
二太太使了个眼色让银珠上前问问详情,自己去被子里把观音换个稳妥的地方藏好。
“观音怎么会碎的?知道是谁做的吗?”银珠打开门,故作镇定地问前来传话的丫环。
“不知道,好端端地突然就碎了。老爷正为这事让大家都过去呢!这观音可是最后一晚放在正厅里了,明天就该物归原主了,却出了事,老爷好像很生气!”丫环回答道。
二太太来到门前,对二人说道:“走,去看看。”
正厅里灯火通明,江孝全、大太太、三太太和几位少爷小姐已经到齐,江府里的丫环下人们也都列着队在一旁候着。江孝全背着双手,站在原本摆放玉观音的柜子前,面色凝重。地上,是一摊被摔得四分五裂地观音碎片。厨房的管事玉荷站在江孝全身后两米开外的地方,低着头,紧张地捏着手指。
二太太来到门口,与匆匆赶来的湛管家遇上,二人相视一眼,都面无表情。二太太尽量装成一副平静的样子,抢在湛管家前面进了正厅。在二太太的心里,湛管家是个“老谋深算之人”,他与老爷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在他面前同样要小心谨慎,任何微小的细节都可能成为湛管家“破案”的蛛丝马迹!
江孝全见人都来齐了,上前问玉荷道:“观音是什么时候碎的,晚饭后都有什么人来过?”
玉荷咬着嘴唇,一边思索、回忆着说道:“每天按着惯例,戌时一过就来锁门,今天晚上厨房里事多,就耽误了一会儿。刚才来锁门的时候,听到屋里有动静,等跑进来,发现观音已经碎了!”
“那人呢?有没有看到是谁打碎的,你既然听到打碎的声音,说明这人离你不远,就没有看到人吗?观音总不会是自己长腿跳到地上的吧?”江孝全追问着,总觉得玉荷是见到砸观音的人的,只是她出于某种原因,不愿说出实情。
所有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仔细听玉荷说话,大家都想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敢砸这旷世的珍宝,并且是祥瑞之物。如果是偷走,倒也合情理,为什么单单是砸碎?实在让人想不透此人的意图!二太太更无法参透这其中的秘密,看起来,这个人是来帮助自己的,可是,会有谁敢如此大胆为自己铤而走险呢?
“老爷,我……真没有看到砸碎观音的人。”玉荷小声说道,脑海里却一片混乱。因为玉荷确实遇上了那个砸观音的人。就在一刻钟前,玉荷来正厅熄灯锁门,走到屋旁的长廊里,突然听到屋内有东西被摔碎地响动。玉荷急忙向屋内跑,在门口,与一个从屋里跑出来的黑影撞在一起。此人虽蒙着面,但玉荷在与此人四目相对时,还是认出了对方……蒙面人在与玉荷作出短暂的对峙后,转身跑入漆黑的夜幕里,留下玉荷惊呆在原地……
莫言慌乱地跑进正厅,打破了屋里的僵局。在众人的眼神打量下,莫言跑到大少爷身旁立定,低下了头。莫言听人传话说到正厅集合,唯恐被人看到眼睛的秘密,硬是在房里等所有人都走了,才急忙赶来。大少爷见莫言姗姗来迟,有些不高兴,用眼睛斜了她一眼。
“我在问你,晚上有谁来过正厅?怎么不回答?”江孝全见玉荷一直走神不语,又问道。
“我,看到……”玉荷的心里混乱极了,明明自己知道是谁干的,却不能说,也不想说。此时不管牵扯出谁来,都会被重罚,玉荷不想连累别人,皱着眉欲言又止。
二太太和银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玉荷会招出谁来,也不确定玉荷看到的人是否就是银珠。
“玉荷!你到底看到谁来过就直说,既然这个人做了错事,就得承担后果!你这样帮她,只会害了你自己!”三小姐心月实在看不下去玉荷支支吾吾。
“是啊,这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就大胆说出来吧,什么也别怕!”大太太也劝玉荷坦白。
“回老爷,大太太的话,今天晚上只有莫言来过。说是来找东西,我和玉荷过会儿再来锁门的时候,就看到观音碎了!”小茹站出来帮玉荷说话。
“莫言?玉荷,小茹说的是真的吗?”江孝全一脸严肃地问道。
玉荷看了看小茹,又看看江孝全,微微点了点头。
众人一听是莫言,全将目光向莫言投去。莫言有些不知所措,忙用眼神向大少爷求救。
“是我的扳指不见了,我让莫言到正厅帮我找找的。”江心云神闲气定地说道。
“莫言,你离开的时候可看到有谁来正厅?”江孝全转向莫言问道。
“我,我没看到有谁来,我找到了大少爷的东西就,就立刻回去了,当时观音还是好好的呀……”莫言被大家的目光看得发毛,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玉荷,你从离开正厅到再回来,过了多久?”江孝全又问道。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玉荷轻声道。
“行了,我看这案子结了!这玉荷从离开正厅到回来,也就是前后脚,有谁能在这么短的间歇里跑来砸了观音还不被莫言和玉荷看见?这玉荷分明是知道莫言晚上来过的,却刻意为她包庇隐瞒。这莫言的嫌疑最大,老爷要好好处置她才行!”二太太言之凿凿地说道。银珠看到二太太找了个替罪羊出来,心里平静了一大半。
“老爷、二太太!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做!我只是帮大少爷来找回丢了的扳指,别的什么也没碰!”莫言含着泪申辩着,一副委屈无助的样子。心阳看了,心里揪揪的疼,却苦于不了解实情,不便帮莫言求情。
“老爷容小的说一句话!这事与玉荷无关,我了解她,她只是心地善良,不想别人被老爷责罚才没有如实交待。这件事与玉荷毫无干系。前些天,莫言因为暗自打听三太太的事,还被少爷责罚过。她……她可能不免心中会对家里有所不满,所以……还请老爷、太太明查!”小茹怕二太太说玉荷是莫言的同党,赶紧帮玉荷澄清。
江孝全缓缓走到莫言身边,轻声问道:“莫言,这事真是你做的吗?只要你承认了,说出实情,我也许会既往不咎。否则的话……”
莫言一下子跪在江孝全面前,泪如雨下:“老爷,什么苦我都能吃,我不怕苦,我只怕别人冤枉我!我确确实实没有做过,您就是罚我,我也不能承认!”
“少在这里装可怜!你没来我们江府前,一直风平浪静,你一来就出了这等事!你没做,那你到是再供出一个人来,就算你清白!老爷你可不能心慈手软放过这个丫头!最可恨就是做了错事还不承认。今天要是不好好惩治她,只怕日后一个个都来跟着她学,我们好端端一个江府势必变得乌烟瘴气!”二太太上前指着莫言大怒道。
三太太看到莫言哭得伤心,心里也有些不忍,上前对江孝全说道:“没准是猫跑进屋打翻的,东西已经碎了,罚谁也没有用。再说也没有真凭实据就是莫言做的,不要错怪了人。”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府里怎么可能有猫狗跑进屋里作祟。这砸观音的人根本就是居心叵测,不好好打压一下,还会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这观音价值连城不说,它可是尊观音哎!砸碎了是对佛主的大不敬!是要大祸临头的!”二太太不依不饶。
“二太太,其实,屋子里确是偶有猫出入的。上次听巡夜的更夫说过,在经过前院的时候,曾被从窗子里跳出来的猫惊吓过呢!声叔,你说是吧?”李水荣站出来,向江府里巡夜的更夫求证道。
“哎,是啊,是有这回事!”更夫声叔点头回答道。二太太冲李水荣翻了一个白眼:“这么巧?这窗户紧闭,猫往哪里跳?都是一派胡言!这莫言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姗姗来迟?你们一个个凭空臆测,只会纵容了下人犯错!一个观音江家是不在乎,可这观音意义重大,三妹还要靠它帮江家传宗接代呢……”
心月走到柜子前,拾起地上的观音碎片,对着灯光看过去,惊奇地说道:“爹,这个好像不是府里的观音,里面没有金莲花的!”
“什么金莲花?这观音都碎成这样了,什么灵气都没有了,快扔掉,小心把手刮花!来人啊,快把这堆碎片扫掉!”二太太唯恐露出马脚,忙拉起心月,叫下人清理现场。
“老爷,不管怎么说,只有杀一儆百才能正了家风!这莫言一定要赶出江府去,以儆效尤!”二太太义正词严地说道。
江孝全看着莫言,深深地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大太太和三太太都不忍心莫言被罚,却又没法帮她脱罪,只能摇头、轻声叹息。一旁的下人个个眉头紧锁,大气不敢出,等着看老爷发落。张猛站在人群里更是急得直捏拳头,一双眼睛不时地看着大少爷,渴望能得到他的帮忙,毕竟,莫言是他房里的丫环,以大少爷在老爷心里的份量,说话也是有些用处的。此时的大少爷,却站在那里东张西望,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二少爷心阳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不安和怜惜,上前一掀长衫,跪在了莫言的身边:“爹,娘!求你们不要再为难莫言了,我以我的性命担保,莫言绝不是娘说的那种人……”
“你替她担保?你凭哪门子替她担保?跑来添什么乱!心阳,你给我起来!”二太太打断心阳的话,怒气冲冲地说道。
“娘,我也相信莫言不会做这样的事,她不会对爹娘撒谎的,爹,你一定要调查清楚再做定论,不要冤枉了好人啊!”心月也跑过来帮着说话。
“你们两个都吃了什么迷魂药了?人家大少爷都不出来帮着自己房里的丫环说话,你们俩发什么疯?全都给我起来!”二太太一看心月也来帮腔,更加不高兴。
“爹!您还记得几个月前我和心月在街上被惊马撞到的事吗?那天要不是莫言在身后提醒,又帮我包扎伤口,也许我早就没命了!莫言心地善良,为人耿直,绝不是那种心怀不轨之人。别说这事定与她无关,就算真是她不小心打碎了观音,难道这观音比儿子的性命还值钱吗?爹,你是明理之人,要是今天找不到真凶,你就真打算让莫言屈打成招?你就忍心以怨报德、恩将仇报吗?”心阳对江孝全一连串地发问。
“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江孝全看着跪在地上默默流泪的莫言,心里涌起一丝愧疚。
“老调重弹!”大少爷轻声自言自语道。
“是吗?莫言?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是我们江家的恩人啊!快起来和我说说。”大太太上前扶起莫言道。
“上次是我陪爹出诊,正巧看到情况紧急,当时也只是帮忙喊了一声,提醒二少爷、三小姐注意危险,并没有二少爷说得那么严重。”莫言对大太太说道。
“莫言,你救过心阳,我该谢谢你的。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不管是谁,都留神家里的物品,不要总出意外才好,都回去睡吧!”江孝全对大家说道。府里的人一看没事了,都松了一口气。纷纷离开了正厅。
“好了,没事了!回去休息吧。心云啊,你以后自己的东西也要看得严些,你丢三落四不要紧,差点连累莫言受罚!”大太太拍着莫言的背,对大少爷责怪道。
“娘,我知道了。”大少爷微微一笑,答应着大太太,心里却老大不高兴,真不晓得娘怎么会这么喜欢这丫头的。
心月上前扶起心阳,笑着对心阳竖起大拇指。莫言跟着大少爷离开正厅,在出门时,回过头去,目光与心阳投来的眼神相接,莫言感激地向心阳点了个头。心阳释然地一笑,无限柔情地目送莫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