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玉观音被放在正厅的柜子里,大太太、大少爷、小蝶和心阳都赶来看新鲜。二太太小蝶表面上和大家一同夸赞着观音做工精致、栩栩如生,暗地里却恨得牙痒痒!凭着自己这些年来在江家看过的种种玉器精品,和在玉器行老板那里听来的赏玉常识,这尊送子观音像一看就绝非凡品。老爷居然还想瞒天过海,真是“罪大恶极”!趁着这几日观音放在正厅里,我一定要想法儿让观音粉身碎骨,绝不能让这祥瑞之物保佑老三怀上老爷的孩子!更不能让老三借此机会得到这样贵重的宝物!
“这观音通体透亮,色泽均匀,观音脸上的表情都十分传神,看起来并不像爹说的只是一般之物。大哥,玉器这东西你比我在行,你看看!”心阳伸手把观音递给心云。
正当心云伸手相接之时,二太太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只要观音碎在大少爷心云手里,不仅是娟子得不到护佑,大少爷也会被老爷责骂。这可是一石二鸟之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二太太想着,就在心阳身后向前撞去。
心阳被二太太一撞,还没来得及把玉观音交到心云手上就松开了手,玉观音在二人手间瞬间落下,大家都惊呼着挥舞双手想去挽救即将落地的观音……
大太太情急之下伸出脚去向上将观音勾起,心云顺势把观音一把接在了手里!大家见观音被完好无损地接住了,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只有二太太看到计策未能得逞,心有不甘地咬着嘴唇。
“大娘!您可真是好身手啊!”心阳笑着对大太太说道。
“是啊是啊!没想到我一把老骨头了,关键时候还算有用呢!好在只是有惊无险,观音没事就好,不然可没法向老爷和三妹交待了!”大太太如释重负地说道。
“就是啊,心云,你看你多不当心。要不是大姐眼明手快,这观音可就玉碎了!我们三妹还指望着这观音能保佑着她为江家再添香火呢!可得小心呀!”二太太在一旁说着牙疼话。
“知道了,二娘!”大少爷自知并不是自己的错,但又不想再生是非,只好默默应承着。
大太太看出心云心思,有些心疼地拍拍儿子的背轻声道:“只是虚惊一场,没事了。观音大家也都看过了,还是放在柜子上稳妥。过几日就让秀巧收回去,省得出岔子!”
“大太太,您的脚背没事吧?我看还是先扶您回屋里休息一下吧!”丫环小茹担心大太太的脚背被观音砸伤,关切地说道。
“不碍事!你陪我去佛堂上柱香吧!”大太太带头离开。大家也都向门口走去。
只有大少爷捧着玉观音仔细打量着,轻声自语道:“果真是好玉,应该是官窑打造之上品,爹真是好眼光……”
大少爷的喃喃自语被二太太听得明白,二太太回过头去,看着大少爷手中的观音,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莫言坐在厨房里为大少爷煎药,想起昨晚大家谈论玉器的事,不由得又想起了娘送的那块玉锁还在当铺的柜台里躺着。赎期早已经过去,可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将它赎回。想到娘那么疼爱自己,自己却把唯一的纪念物送进了当铺,莫言感到既心痛又无奈。
厨房里的管事李水荣从内间出来,看到莫言蜷缩在小板凳上黯然神伤,走上前去蹲在她的身边。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受了什么委屈?”李水荣问道。
莫言看到李水荣,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都没有,只是想娘了。”
“你娘……去世了?”李水荣试探地问道。
“不是。很多年前,我和我娘失散了。我一直在找,可是都没有找到。”莫言叹了一口气。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不要放弃。希望你有一天能再见到你的娘。”李水荣看着莫言,眼神里充满了鼓励。
“嗯,谢谢你,李管事!”莫言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我觉着你并不像是本地人,不知道我猜得对吗?”李水荣问道。
“是啊,我家其实离这里很远。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莫言惊异地看着李水荣。
“凭直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的单纯和灵秀不是省城里的姑娘所能有的。”李水荣淡淡一笑。
丫环小茹走到厨房门口,掀开门帘看到二人正在交谈,立刻掩上门帘,躲在门外侧耳倾听。
“其实,我也并没那么单纯了。这些年我也经历了种种坎坷与不幸,饱尝人间世态炎凉。”莫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说得你好像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一样,小姑娘不简单啊,从前是不是手擒南山白虎,脚踢北海蛟龙啊?”李水荣做着手势拿莫言打趣,逗得莫言格格直笑。门外的小茹看到二人有说有笑,嫉恨不已。心里想,好你个李水荣,平日里总挂着一张臭脸,任凭自己怎么使尽讨好之术,也不能搏他一笑,这会儿和这死丫头在一起却谈笑风生,不亦乐乎!这莫言分明就是个轻佻、浪荡的货色!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看大少爷不吃她这套,调转头来勾搭李管事,一定是别有用心!
正生着气,小茹又听到莫言开口问李水荣道:“李管事,我想向你打听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莫言犹豫着。
“什么事,你尽管开口问吧,只要我能答得上来!”李水荣爽快地回答。
“我是想问,想问关于……三太太……”莫言正支吾着,身后传来几声咳嗽声。回头一看,小茹走了进来。
“小茹姑娘,你来了!有事吗?”李水荣站起身问道。
“哦,是大太太这两天胃寒,想让你开个养胃的汤谱子。”小茹笑着道。
“是这样。不用开什么汤谱了,我直接叫人炖好了给大太太送过去。”李水荣道。
“这不好!李管事要张罗厨房里的大事小事,厨房里的伙计们也忙的,还是不劳烦大家费心了,汤谱给我,我自己炖就好。”小茹一脸媚笑。
“那谢了,请跟我来吧。”李管事转身上前走向内间,小茹看着一旁的莫言,小声警告道:“看来你还是不死心啊?再让我发现,我可就去报告老爷了,就算你真不怕挨家法,也不要存心去连累别人!”小茹说完,昂首阔步向内间走去,莫言看着小茹,无言以对,低下头去,深深叹了口气。
下午时分,二太太正在心月房里,边喝着茶,边看着请来的先生教心月画画。二太太心里还在惦记观音的事,这大太太都发了话了,过不了几天,这观音就会被收回老三房里,这俗话说万事宜早不宜迟,如果不速断速绝,唯恐夜长梦多,坏了自己的计划。也不知道这玉器行的工匠师傅图样画好了没有……
“好了!娘,快看,踏雪寻梅!”心月把笔放到笔架上,将画拿起来展示给坐在身后的二太太看。
心月画的是一副梅花图,数十朵如血的红梅在飘雪的枝头上娇艳绽放,生动且富有意境。
“好,好呀!三小姐冰雪聪明,一学就会,这枝梅花都被你画活了!”先生称赞道。
“那当然了,我们家太太也擅丹青呢!这叫虎父……不对,是虎母无犬女!”香草想拍二太太马屁,可话一出口立刻感到不妥,赶紧一吐舌头,不敢出声。
“香草,我是母老虎吗?不会说话!”二太太一翻白眼,虎着脸,缓步走到心月面前看着那副画。突然,二太太把画扯过来,对着先生怒目圆瞪道:“还冰雪聪明?还画活了?少拿这种话来糊弄我!这树干画得不够苍劲、构图欠饱满、远近无层次,这样也叫好?江家花那么多银子请你来教心月画画,你就是这样误人子弟的?”
“二太太这……这三小姐初学不久,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常言道——欲速则不达!只要假以时日,一定能……”先生见二太太生了气,连连作揖道。
“够了!我请你来,不是让你混日子的。假以时日,心月有多少大好年华去消磨?都来教了快一年了,我一点没见心月有长进,我只知道世上没有学不会的徒弟,只有不会教的师父!要是再过一个月,心月还是画成这样,你就给我走人!”
心月见二太太凶巴巴的骂先生,胆怯地在一旁轻扯二太太的衣角:“娘啊,别生气了!不怨先生,都是女儿资质不好,才会画起画来不得要领,您别怪先生了!”
“今天是心月为你求情,我就不计较了。我们江家待你不薄,你要多用点心在心月身上。她可是江家的千金小姐,这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心月转眼就要到婚配的年纪了,不多些才艺,怎么吸引王孙显贵啊?先生可是省城最好的画师,心月的将来还要靠先生多费心呢,你说是不是啊?”二太太缓和了语气对先生说道。
“是是是,二太太所言极是,老夫以后一定多下些功夫教三小姐!”先生不住地点头哈腰,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先生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面对刁蛮的二太太,他忍气吞声,不愿离开江家的原因来自江家给的那份丰厚的薪水!
“娘!您都扯到哪儿去了?”心月一听二太太和外人谈论自己的终生大事,还点明了非嫁权贵之人,心月不乐意地撇了撇嘴。
“大老远的就听到你在房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江孝全一进心月的房间就不满的说道。身后跟着湛羽,面带笑意。
“老爷来了!你不知道,这心月跟着先生学了大半年了,都不长进,我这是恨铁不成钢呢!”二太太在心月脑门上轻轻一点道。
“是吗?拿来我看看。”江孝全伸手向二太太要画。二太太把画往心月手里一塞,示意心月拿过去。心月一脸委屈地低着头,怯怯地走到江孝全面前,将画递给他看。
“嗯?谁说心月画得不好?我看就很不错嘛!小蝶啊,这十指有短长,不可一般而论。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不是名师个个都能出高徒的。你就不要再怪罪先生了,多给心月一点时间!”江孝全劝二太太道。
“爹,还是你最讲道理!娘都凶死了!”心月像得了救星,拉着江孝全的手撒娇。
“看来爹来得正是时候啊,救你于水火之中!不过,话说回来,以后可要多用点心画画,你娘也是为了你好。”江孝全疼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说道。
“好啦,好啦!我唱红脸,你唱白脸,好人都让你作了!你总是这么由着她,将来成了草包,嫁不出去你养活她一辈子!”二太太翻着眼睛说道。
“不会嫁不出去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嘛!有人要的!”心月跑上前搂着二太太的肩,一伸舌头自嘲道。
“不害臊!”二太太转怒为喜,继而转过脸,问江孝全道:“老爷来心月这里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马上要和湛羽出门,顺道过来看看心月在学些什么,有没有偷懒。对了,晚上我们就不在家吃晚饭了,你帮忙告诉纯慧和娟子一声。”江孝全说道。
“知道了,老爷!”二太太笑着一躬身,看着江孝全满脸媚态。江孝全身后的湛羽,目不转睛地看着二太太,又垂下双眸,脸上的笑容有些复杂。
才送走了江孝全和湛羽,二太太的丫环银珠走进屋里,在二太太耳边轻声禀告道:“二太太,玉器行的工匠师傅来了!在您房门口候着呢!”
“走!”二太太一听此言,立刻带着银珠转身离去。心月看着二太太神秘离去的样子,心中疑窦重重。
二太太回到自己房里,让银珠在门口把风。
“东西带来了吗?”二太太一进屋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带来了,都在这里,太太请过目,看看哪一张比较接近?”玉器行的师傅把几张观音图样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二太太。
“不像,不像,这个也不像,一张都不像!”二太太恼怒地把几张图样甩到一边,生气地说道:“简直是饭桶!画得什么东西?根本就不像!”
“二太太,我们可都是依照着你的意思画的,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不然你带小的去看看实物,我才好依着葫芦画瓢啊?”玉器行的师傅提议道。
“不行!老爷派了人天天在正厅里看守观音,要是你去画观音像,传到家里人耳朵里,会被人猜疑的!”二太太不敢把事做得太过张扬,一口回绝了玉器行工匠的要求。
“那可怎么办?这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工匠为难地一摊双手说道。
二太太走到凳子前,一屁股坐下,冥思苦想,终于有了主意。
二太太走到房门口,小声对银珠说道:“你去正厅里,对看守观音的下人说,三小姐要用观音练画画,半个时辰后就还回来!”
“知道了,二太太!”银珠转身就走,被二太太叫住:“回来!记着用块毛巾包起来拿,别大张旗鼓的。手上留神,千万不能有闪失!”
“哎!”银珠拼命点头,转身向正厅急走而去。
二太太关上房门,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工匠手里,又对工匠叮嘱道:“一会儿东西来了,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它画下来。我只有三天的时间,不管你怎么赶工,三天后我要你送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给我!东西做得好,我另外打赏,万一要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别怪我撕破脸,不认人!”
“二太太请放心,行有行规,这些我懂的。”工匠坏笑着应承。工匠已经猜到二太太是要玩调包计,心想这女人真狠,连自家的东西也要坑。真是家贼难防啊!但只要自己有银子赚,何必去管别人的家事呢。
玉观音在教画先生离开江府的时候,准时被银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