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停了,天却冷得厉害。大春搓着手走到院子里用力挥动扫帚清扫院子里的积雪。
“大春,在家啊!媳妇快生了吧?”说话的是村长海叔,一个五十开外的瘦高男人。在他身后还跟了几个年轻的村民,个个手执棍子,身背弓箭。
“哎,快了。稳婆说就这几天了,您这是上哪啊?”大春笑着问。
村长扬了扬手里的钢叉,指着卧龙山说:“昨天晚上狼叫了大半宿,你没听见?今天见着村口有狼爪印,怕是这畜牲在山上没的吃了,也想下山到村里找食。我们巡视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谁家少了牲口。”
“要我一起去吗?多个人多个帮手。”大春问道。
“不用了,你专心在家陪媳妇吧!”村长大声说道,一群人笑着走了。
大春目送海叔一行人离开,若有所思地进了柴房,狼崽一看到大春,竟像家犬一样跑过来蹭大春的腿。
大春蹲下身子摸摸狼崽的头,叹了口气说道:“唉!昨晚到底是不是因为你呢?把你就这样扔到山上也怪舍不得的,把你留下又怕是条祸根哟。”
狼崽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呜咽着,不停舔着大春的手。大春手心痒痒的,“行了,行了,不扔你就是了,你可得保佑我生个大胖小子!”
娟子缝好孩子棉褂的最后一针,低下头把线头咬断。手里拿着才做好的小棉褂,左右欣赏着,喜不自禁。
想起前几天刘婶送来的一件小褂子好像比这件大了许多,想拿出来比比。一站起身突然感到下身一阵剧痛,娟子知道自己要生了,捂着肚子叫大春,可大春在柴房里劈柴,没听见。娟子疼痛难忍,情急之下将桌上的茶壶推倒在地。
“啪”!的一声,茶壶在地上四分五裂。大春闻声赶来,看到妻子疼得在地上打滚。赶紧将妻子扶上了床。“我,我要生了,快去,快去叫稳婆来!”娟子急促地说。
大春应了声,慌忙地跑出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狂奔!
“刘嫂,快开门!快开门啊!”大春用力拍打邻居家的大门,“来了,来了!”屋里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开了门。
刘嫂见门外站着神色慌乱的大春,便问道:“是妹子要生了吗?”
“是是是,你快去我家帮我照看她,我去找稳婆来!”大春上气不接下气。
“你放心了,我这就去。”刘嫂锁上自家房门直奔大春家走去。
不多会儿,大春带着稳婆桂姨一前一后在雪地里一路小跑,好几次桂姨差点跌倒。
“大春啊,我说你慢点儿,姨都快跑断气了!你慢点儿!”年近五十的桂姨是大春的亲姨妈,看着大春和娟子长大,打心里喜欢这两个孩子。要不是如此,才不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帮人接生。
等二人到了大春家,刘嫂已经把开水烧好,正在房里安慰娟子。
“娟儿,不怕哦,女人生孩子都要这样疼的,一会就好了,不会有事的,我生大毛的时候也疼了好几个时辰呢。”刘嫂正说着话,看到桂姨和大春进门,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拍大腿说道:“哎呀,你们可回来了,真是急死我了!”
桂姨娴熟的拿出各种工具,吩咐着刘嫂做准备工作,自己开始帮娟子检查。桂姨一回头看到一旁焦虑不安的大春,立刻用手把他推了出去。
“去去去,女人家生孩子,一个大老爷们还赖着不走,像什么话?快出去,一会等着当爹啦!”桂姨将大春打发出了屋子。
大春在房外坐立不安,听着屋里桂姨不断催促妻子用力、妻子不断地惨叫和啜泣,一心想帮点什么忙却又无从下手。
眼见着天就黑了下来,近五个时辰过去了却毫无进展,桂姨和刘嫂都已经忙得满头大汗,娟子的叫声也越来越小。
桂姨走出屋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疲惫地对大春说:“春啊,我接生这么多人,还从没见过这么难生的,再这样下去,大人小孩都保不住了。女人生孩子需要力气,你得做点好的,趁不疼的时候,给娟儿吃下去,让她能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才行。”大春应了声,跑进柴房.
前些日子屯的食物差不多全都吃完了,只有些小米炖的清粥静静地躺在锅里。大春一筹莫展时突然感到脚上热乎乎的,低头一看,是狼崽。大春叹口气,蹲下身子抚摸着狼崽,心中一横,无奈地说了句“事到如今,只好对不起你了!”
不一会,大春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进了屋,来到妻子床前。
大春看到娟子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一张俊秀的脸变得苍白,双眉紧锁、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一起。
大春心疼不已,一手将娟子扶起来,贴在她耳边哽咽着说:“娟啊,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大春啊!快喝点汤,喝了就有力气了……”
娟子慢慢睁开眼,有气无力的看着大春,话未开口,两行泪就落了下来,“春,我,我不行了,我生不动了,我对不起你们张家……”
“别瞎说,你能行的,咱们俩都没爹娘了,你咋忍心再抛下我一个人,这家里不能没有你,我离不开你啊……”大春已经泣不成声。
一旁的刘嫂和桂姨也不停的抹着泪。娟子勉强自己喝下了半碗汤,觉得恢复了一些体力。
桂婕把大春拉到一旁说:“大春啊,你媳妇身子虚,刚才又流了好些血,我真怕她会扛不住。”
“啊?桂姨,你可得想想办法,救救她啊!”大春双手拉住桂姨的胳膊,急切地请求。
桂姨说道:“办法也是有的,有种四季生的紫色野藤,叫藿草,有止血的功效,县城大户人家里有人难产都用这个。”
“这东西哪有?”大春焦急地问道。
“咱南山崖头上就有,可现在这雪都封了山了,可怎么找啊?”桂姨面露难色。
“我去找,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你们看好娟子,我很快回来。”大春说完转身去准备上山的东西。
桂姨见大春去意已决,便不再劝。大春带上绳子背上弓箭,又看了一眼妻子,一扭头,提着灯笼当即就出发去了南山。
一条黑影从屋后跑出来,目送大春的背影离开。然后四下用鼻子闻着、找着。在一个大树根下,黑影停下了,疯狂地用爪子在雪地上刨。不一会,刨出一张小小的狼皮和一些内脏。黑影驻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少倾,黑影向着南山一路奔去。
大春一人走在雪后的山路上,四周出奇的静,只听到自己喘息和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偶有鸟在头顶飞过,振落下树梢上的积雪正好落在大春的头上。大春无暇顾及,只一心赶路。
忽然,大春听到身后有动物低声的呜鸣,大春停下脚步回过头,似乎看到有一条黑影闪过,再查看时却又了无踪影。
来到南山山崖边,大春蹲下身子拨开雪,仔细地找形同藿草的植物。
在灯笼昏暗地光线下大春看到一些紫色的爬藤如网袋般贴服于山崖壁上。大春心想这大概就是藿草了。大春放下灯笼,用嘴对着双手呵了口气,用力搓了搓,拿出小刀小心地把藿草割下来揣进怀里。大春正专心采草,一阵冷风吹过,冰冷的寒风里夹杂着一股动物身上的腥臭味道,大春皱皱眉,抬起头来活动一下头颈,可他却看到离他不到五米远处两道绿光正投射在他身上。
大春提起灯细细打量,发现是一只狼端坐在面前,那两只绿莹莹的眼睛是那么地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