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气得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刚一起身便迫不及待赶去兴师问罪。走到账房前,二太太看了一眼身边的银珠说道:“今天我想去集市上买东西,你去找车夫准备马车。”
“是!”银珠听话地离开了,二太太加快脚步进了账房。径直来到后堂,果然见到湛羽正坐在桌前核对账目。
“你怎么来了?”湛羽一抬头,看到二太太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有些诧异地问道。
“你当然希望我不要来了,新郎官!”二太太咬牙切齿地说道。
湛羽忙起身关上房门,低声对二太太说道:“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
“你怕了?好你个口是心非、喜新厌旧的负心汉!前晚在你屋里,你抱着我的时候怎么不怕?原以为你和老爷不一样,没想到都是心猿意马、薄情寡意之人!”二太太气急败坏地说道。
“嘘!休再提前晚之事!前晚我们被老爷发现了,若不是玉荷帮忙顶包,我们今日恐怕凶多吉少了!”
“啊?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了?”二太太一想到当晚自己的玩笑话,自言自语道。
“是啊,好在老爷当晚没发现是我俩,也算是万幸。”
“我还以为你甩开我,另谋新欢呢!”二太太拉住湛管的胳膊,撒娇道。
“怎么会呢?我湛羽此生得你一人再无所求。”湛羽深情款款地看着二太太道。
“可你马上就要娶玉荷了,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二太太道。
“没事,玉荷她说不介意我在成亲后与你相见。”
“哦?你告诉她是我了?”二太太惊诧道。
“不,她只说不会过问我私事。”湛羽回答道。
“这样啊,她还挺识大体的,看来这丫头还真是对你动了真情了。”湛羽听了二太太的话,默默叹了一口气。
江府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湛羽的婚事,长廊里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廊柱上和墙上的喜字格外惹眼。莫言见到,不由得伸手去轻抚墙上的喜字,又想起了小时候致远曾在山坡上说要娶自己为妻的话,心中满是惆怅。
“莫言!”心月缓缓走来。
“三小姐!”莫言回过神来,恭敬地应了一声。
“你就快成我大嫂了,还这么客气。等取下湛管家的喜字,就该贴你和大哥的了。”心月微笑着说道。
“三小姐见笑了,请问找我有事吗?”莫言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聊聊。”心月来到一旁的廊凳上坐下,用手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莫言坐下。
莫言猜到了心月的来意,坐下轻声道:“我知道我辜负了二少爷的一片真心,我很抱歉。”
“感情的事原本就没有先来后到,也不该抱歉,你们不能在一起只能怪老天造物弄人。再说,你又没有承诺过二哥什么。只是,二哥心里真的很难过。”心月感伤地说道。
“二少爷是个好人,他一定会找到合适的妻子的。”
“但愿如此吧,我们这对兄妹真是同命相怜,在外人眼里,我们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江家少爷、小姐,可在感情上,我们却双双受挫,不能如愿。”
“三小姐还放不下前缘吗?人生有很多无奈,不走出这道坎,就看不到另一片天地啊。”莫言劝慰道。
“唉,这辈子与他见过,便再也无法忘记,尽管已经被他无情地拒绝,却还是忘不了,丢不掉。本以为这次去庙里生活一段时间,可以修心养性、遗忘过去,可他的音容笑貌仍日夜纠缠,令我徒增思念,我的心很苦。”心月皱眉道。
“三小姐也别太难过了,可能是缘份没到吧。”莫言安慰道。
心月淡淡一笑,说道:“不提我的事了,我听说大哥现在对你很好,看到你们心心相印、琴瑟和鸣,真让人羡慕!”
“其实,大少爷是个外冷内热、善良、孝顺、有正义感的人。他的很多优点不为人知,只是迫于身体原因。他总是觉得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才会变得孤僻、冷漠,爱自我保护。”莫言说道。
“是啊,也正因大哥的固执和敢爱敢恨的性格促成了他的良缘。感情的事真的很微妙,不因你健全、也不因你富贵,能得到爱情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得不到的人费尽周章仍求而不得。二哥可能就是少了大哥那份勇敢与执着,但这也怪不得他,他在江家负有的责任要比大哥重得多,很多事由不得他随心所欲。”
“二少爷比大少爷有更多优势,他少年得志、才华横溢,是江家大业不二的继承人。大少爷就不同了,他的身体虚弱,难当大任,对他来说,有一个温馨祥和的家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你也觉得二哥很好,为什么没有选择他?”心月好奇地问。
莫言站起身,缓缓道:“你们不在江府的日子,发生了很多事。大少爷对我有恩,我不能辜负他。”
“你意思是说你和大哥在一起只是为了报恩?”心月嚯地站起身追问。
“也不尽然。总之,人生中很多事都身不由己,难以左右。我一个江府的丫环能得到大少爷的垂青是我的福气。其他的,我不敢奢求。三小姐,我还要去帮大少爷煎药,先告辞了。”莫言淡淡一笑,转身离开。心月看着莫言的背影,总感到她安然知足地背后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莫言端着煎好的药来到大少爷房间,大少爷正泼墨作画,全然没有察觉莫言走到身边。
“大少爷,该喝药啦!”莫言站在江心云身侧小声说道。
“莫言,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副踏春图如何?帮我提点提点。”大少爷笑着问道。
“我一个门外汉哪有资格提点大少爷啊!我看着挺好的,春意正浓,富有生趣,很好看,是送给湛管家大婚的贺礼吗?”莫言问道。
“不是,自得其乐罢了,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拿得出手送人。我们江府里只有二娘一个人擅长丹青,其他人只能算是附庸风雅。对了,下午你陪我上市集选份礼物给湛管家吧,我还想帮你也挑几样喜欢的东西。”大少爷说道。
“我就不用了吧,我什么也不缺,别破费了。”莫言婉言谢绝。
“哎!这和缺不缺没有关系。过不了多久,我们也要成亲了,我要你风风光光嫁给我!”大少爷注视着莫言,温柔地说道。
“大少爷,老爷请您去趟书房。”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小丫环走进来传话道。
“哦,我这就过去。”大少爷应了一声,轻拍莫言的肩头说道:“我去去就回,你等我。”
莫言见江心云兴冲冲地离开,心中五味杂陈。大少爷对自己情深意重,不嫁给他,总觉得对不起他,可嫁给大少爷,又怕就此害了他。
“爹!”江心云推开书房门,见到江老爷已经坐在桌前斟好了茶。
“心云啊,快来坐!”江老爷看到江心云,热情地伸手招呼。
“爹,您找我有事吗?”
江老爷看看儿子,想了想说道:“心云啊,莫言姑娘的事我也略知一二,虽然现在有你娘和二娘帮着隐瞒,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万一哪天被众人知道这个秘密,会给江家、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你可想过了?”
“爹,我想得很清楚。莫言异于常人并不是她的错,而且她也没有因此给别人带来困扰与灾难。如果人人都排挤她、驱逐她,叫她怎么活呢?您是省城里出了名的善人,不会也和市井小民一样容不下她吧?”
“她的身世故然值得同情,但你也要知道,人言可畏啊!”江老爷紧皱眉头道。
“我怕什么?当年爹不也是顶着压力娶了三娘进门吗?”江心云反驳道。
“心云你……这根本是两码事?我和你三娘在一起的压力来源于家人,不会殃及江家产业。你若娶了莫言,将来会成为众矢之的的!你甘愿自己名声扫地,江家大业毁于一旦吗?”
“说来说去,你还是心疼江家财路受到影响。在你的心里,江家的大业永远比我的感受和幸福重要得多。”江心云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胡扯!我江孝全在三个孩子当中最心疼和最顾及的就是你!从小到大,你受到的爱和呵护比弟弟、妹妹们都多。你有什么要求,我和你娘都会全力满足。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因为自己的决定得不到认同就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伤我的心好不好?”江老爷情绪也显得有些激动。
“爹,我今后什么也不会向您要求,我只要莫言。如果您怕莫言会累及江家,我可以答应你,等我和莫言的婚事一办完,我就会带着她离开江家,走得远远的。天涯海角,我们相依相伴、独自过活。”江心云说道。
“心云,你在说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和你娘从没有因为你身体不好而放弃过你,你现在却要为了莫言背弃我们?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你娘怎么办?她为你吃素念佛、劳心劳力,好不容易把你盼大了,却要离她而去?”江老爷睁大了眼睛质问道。
“我也不想这样,但为了江家,只能出此下策。”江心云坚定地说道。
“你这孩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叛逆?做事一意孤行,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江老爷十分气恼。
“爹,您一直以来,不是最希望我能得到幸福吗?为什么在我努力争取幸福的时候,您却要横加阻挠呢?”江心云的眼神有些失落。
“对,我是希望,但这次不是情况特殊嘛!你和莫言的婚事不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也牵扯到江家的方方面面,撇开江家的生意和名声不谈,如果我在多一个媳妇的同时,必须失去一个儿子,恐怕难以妥协!你也不要信口开河说什么为了她离开江家的话,你自己身体是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离开了江家,单凭她一个人有能力养活、照顾一家子?你在外面万一病情发作,找谁来救你?不要把什么事都想得那么简单!”江老爷一背双手,气鼓鼓地说道。
“你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无非是加速了我的病情发作和加剧。我们留下,你怕影响了江家的名声和家业,我们离开,你又说我弃你于不顾!你容不下她,我却离不开她,想和莫言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呢?”江心云痛苦地闭上双目,殷红的鼻血缓缓流出。
“心云!”江老爷见状惊呼一声,忙奔上前扶住江心云摇摇欲坠的身体。书房的门猛地被人推开,守在门外多时的大太太跑过来抱住了儿子。
“爹,娘,我没事,我只是这里疼!我真的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来成全自己和莫言在一起。但如果我们今生不能双宿双飞,我宁愿死!”江心云捂着胸口,虚弱地说道。
“好!好!只要你好好活下去,我们什么都依你……”大太太流着泪,不住地点头。
“爹,我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你当年心里的苦,那时候是我不让你和三娘成双,现在轮到你了,这是不是就是报应、是惩罚啊?”江心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脸色惨白得令人害怕。
“老爷,你就快答应儿子吧!难道你还看不出,咱们的云儿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吗?”大太太祈求江老爷道。
“是,只要你能好好地留在江家,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江老爷心疼地说道。
江心云见父亲同意了,苍白如纸的脸上绽放出欣慰满足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