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有些无聊了,陈玉龙便关上了电视。刚送走师妹汤茜,如今又觉得这个家里空荡荡的。隔壁工作的房间里倒是躺着几个人,不过都是死人。
躺在沙发上的陈玉龙,颤抖地拿起桌上的烟抽了起来。他吐出几丝乳白色的烟丝,凝视着天花板。夜晚如此安静,他好像都能听到刺耳的电磁蚊音。自己孤老了大半辈子,很想要享受那些儿孙满堂的乐趣。他把头倚靠到沙发垫上,面容安详。一家人拍全家福的照片的场面自心底窜出。
要是真那么幸福,该有多好。
突然,他身体一个揪紧,像触电似的被定格。抽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香烟飘洒下几粒烟灰。来了吗?他的手开始颤抖,带着点恐惧的哼腔,他掐灭了已经烧尽了的烟头。
门外无意外地响起敲门声,陈玉龙眼珠一个平移,斜望冲着那幽深的大门望去。‘咚咚’声一直响个不停。
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他这样想着上胸提起。猛然吸了口气后,他一副那就来吧的架势,起身走去开门。
随着噶吱噶吱的门声,外面站着一个身穿蓝色大褂,戴着帽子的人。他一直低着头,帽檐遮住了他鼻子以上的部位,导致陈玉龙无法看清他的容貌。
不过,陈玉龙对于这人的容貌不是很在意。那张脸一直雕刻在陈玉龙内心深处,几十年都无法抹去。
“你来啦?”陈玉龙紧绷着身体冷漠地问。
“喔唷,好久不见了啊。”那人的嘴巴小幅度的动着,周边的白色胡须硬得直扎人眼。
“你如今来找我们还有什么事?”
那人匝了下舌头,操着股尖锐狡诈的音调,“那么多年不见,你就用这种态度来对我?”
“叛徒而已,要什么态度?”
“呵呵呵,怎么说我都是你师兄吧?”那人摘下了帽子,老年斑已经在脸上显露无余,“陈师弟。
“你……”陈玉龙带着股哀伤的语气,“老了啊。”
“彼此彼此。”
那人自说自话地走进屋内。陈玉龙并没有阻拦。那人便周游着望了遍整个房间。最终,他的目光落在摆放尸体的房间内,久久没有散去。
“条件不错嘛,通灵师做做,葬仪师搭搭。”
“你到底有什么事?”
“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师兄弟就叙叙旧,还不行吗?”
“你还有脸来找我叙旧?”
“很没脸吗?”那人捏紧了手上的帽子,激动起来,“几十年来,我在外地可以说是受尽苦难,你们几个倒好,在SH过着安稳日子。”
“这是你自作自受。”陈玉龙怒目圆睁,朝那人瞪去。
那人不但没发火,还歪起嘴露出不寒而栗的笑容。他嘴里的仿佛有个大洞,仔细看方才知道是因为缺了门牙的缘故。“恩,对。就是我自作自受,呵呵呵。不过你们呢?师妹她……”
“喂,这是我们两个的恩怨。和她无关。”
“怎么无关。书籍不是都在她手中吗?”
“邢志荣。”陈玉龙终将此人的名字大呵而出。“不准你去找她。”
“想要阻止我,还要看看你是否有那个本事?”
陈玉龙直感觉气焰已经提到了喉咙口,他捏紧拳头,揣开一旁的椅子。
那人却无任何反应,只是挑衅似地看着。
陈玉龙一个健步就跳到了沙发旁,从底部抽出一把宝剑。剑光闪耀了一番,他两指顺着剑柄自上而摸,“兄弟,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用到你。”
陶醉过后,他即刻把挥剑指向敌人,“邢师兄,你不用准备吗?”
邢志荣双手放在背后,泰然自若,“你何以奈我准备?”
陈玉龙把全身上下的气息都集中于手上,气息再从手上滑移至宝剑。好像剑柄上都有阵阵气波在传送。宝剑在激烈的抖动,陈玉龙感受到以控制不住时,愤然朝敌人一刺。剑头释放出惊人的力量,无形的白色气波向他的师兄邢志荣冲去。
气波速度极快,就像喷气式飞机喷出的那样。但是,眼前的邢志荣还是无任何举动,陈玉龙忽得感到不对。气波在邢志荣面前停住,直至消散。整个场面看上去波澜不惊。
“什么?”陈玉龙惊讶无比。
“这么年过去了,你的实力还是那么的不堪啊。”
这句阴冷的鄙视让陈玉龙后退了几碎步,他想着怎么可能,自己拼尽全力释放的能量居然被抵挡住,还是以这种方式。他的额头逐渐冷汗,恐惧油然心生。
他握紧宝剑又再次进攻。这次,他使用的劲更大。另一个手还仍出一堆黄色符文纸,以配合符咒。可是和之前如出一辙,进攻还是被邢志荣给轻松挡住。
“你……。”陈玉龙不规则地喘起气来。
“都说了,你的实力真得很不堪。”邢志荣眯着眼睛说。他两手隔开一尺距离,像捧着什么东西似的举起、,“像你这种平凡的人,无论怎么苦练,始终都只是人而已。可是我……”说罢,他露出了久违的奸笑,两手一个展开,之间显现出一个由短变长的透明细剑。邢志荣称这为无形的气剑。气剑上满是邪气,就像是由于死人的恶念所形成,“我始终认为一个厉害的通灵师,根本不需要任何兵器,他可以用自己的意念来打倒所有敌人。”
应该是觉得时机到了,邢志荣操控着气剑,往前用力一推。陈玉龙瞬感到眼前吹来股戾人寒风,他睁大眼睛往迅速一跳,躲过了危险。可是细锥还是擦到了他的脸皮,造成了划伤。
陈玉龙摸了下脸颊,手指沾上了鲜血,“你怎么学会这种招式的?”
“这个……无可奉告。”邢志荣满含着戾气,又推来一根气剑。
陈玉龙连忙一个翻身再次躲过。气剑刺到了后面的墙壁,随即像落到地上的冰块那样破碎,墙壁上也留下了小窟窿。陈玉龙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逼死。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他掏出一堆黄色符文纸,把它们向上一抛。整个房间洒落着一张张的纸片,陈玉龙顿感体力大增。
“师弟啊。几十年不见了,你还是那么的天真。”邢志荣不屑地撇撇嘴。
陈玉龙大叫着挥剑冲去。邢志荣又推来一根气剑,陈玉龙一个左转,旋即躲开。
邢志荣食指一动,气剑再度袭来。这次,陈玉龙直接挥剑去砍,‘叮’的一声,气剑被砍成两半。不过他的手也是颤抖不已,但他还是屏足劲向前推进。他抵挡住接踵而至的气剑,手上的宝剑已经伤痕累累。眼看就要靠近邢志荣。就在他即将挥剑又要砍掉一根气剑时,宝剑却突然断裂。因为惯性,陈玉龙倒在地上,功亏一篑。
断裂的宝剑落到刑志荣脚边,被他一下踢开,“你就用这种烂东西和我打?”
陈玉龙按着胸口,强撑着站起,“你……你。”
气剑的余味震乱了他的思绪,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真是浪费啊,当年师傅完全错了,完全错了。”
“我……我不会让你……你……乱来的。”
“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嘴硬。”刑志荣抬起两手,眼神灰暗,“你以为我只有这点能耐吗?”他向目标缓缓逼去。
见这阵势,陈玉龙不自觉地慢慢向后挪退着。
“对了,听说汤茜收了个新徒弟是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
刑志荣嘴角歪斜,发出另人胆寒的笑声。他两手间孕育出数把气剑,眉头紧然一锁,操纵着统统砸向目标。
陈玉龙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瞳反射出的景象是满满射来的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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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唐中路车站前,赵辉僵硬地挺立着身子。他拳头紧握,双臂斜拉式地伸直于两侧。这让他看上去好似一尊刚被雕刻好的石像,违合地矗立在这个飘散着小雪的世界中。
几秒钟后,屏气凝神的他才逐渐放松了下来。面前的车站已经关闭。今天他来到这里,带有其他的目的。
稍就安抚了下心思,赵辉便开动了脚步。挡在眼前的卷帘门就像块白色大石膏,封住了车站入口。不过,已在这里工作数月的他,十分清楚其他进入车站的方式。他从正门口绕过,再经过一片荒芜的草地,就能看见一个被透明玻璃覆盖住的小房子。小房子里面有个向下的楼梯——这便是车站的紧急通道。
紧急通道直接通向内部员工区域。按理说它应该是被锁着,可是有些员因为常要抽烟,为了偷懒,就选择从直接这里走到路面上。反正他们觉得在这种不显眼的地方,也不会有闲人进入车站来偷东西。他们就是这么的不负责任。
赵辉从这个玻璃房内走入,并顺着楼梯走下。随着楼梯深处逐渐被阴影取代,他明白已经自己进入了车站。习惯性地挤弄了下眼睛,他把眼前的视线清扫一番,再就打开一扇深灰色的大门,熟悉的员工通道印入了眼帘。
这里是他已经工作了半年的地方,再向前走去,途中经过了许多熟悉的房间,包括休息室,站长室之类的。不过,这里早已没了往日的喧哗,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
走至站厅,围绕在耳边的闷沉脚步声促使他停下脚步。他前胸一扩,一团无形的气息经肺部挤压,再从嘴巴内喷射出。整个站厅如今都空荡荡的,就和这个‘萧条’的城市一样弥,漫着快令人窒息的死气。
他对着前方那么翻眼一望,真是副凄凉的场景啊,这是他第一时间所感触到的。可就在他把视线挪开,刚要继续提步向前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中忽闪出什么东西来。他忽然僵直住身子,又把目光转向那里,整个视角都一分一毫地卡在刚才望着的地方。他不由地觉得眼前的景象,仿佛犹如一张泛了黄且永远定格的照片。他又盯着看了好久,才匆匆跨出一步。
这里好像已经被荒废很久了似的,是什么原因造就他有这种错觉的呢?赵辉侧头挠耳着。很快,他想到了答案——这种久无人呆的感觉显然是因为没有生气造成的。也就是说:这里曾被死人‘占领’过。
就一般而言,当某处地方久久没人居住,那么人的气息与就会越来越弱,制约鬼魂的阳气也就越来越少。随着鬼魂阴气的增加,这处地方就会使人们产生这样一种错觉——这处地方真非常荒凉。所以往往那些灰尘弥漫蜘网遍布的地方,正是鬼魂理想的栖息地。
这个车站也是,过量的阴气已经把车站内残存的阳气给彻底排除了出去。所以他才觉得这里荒凉。但是……赵辉眯眼咬住了嘴唇。这个车站才刚关闭不久啊,如今就已经那么荒芜,实属异常。
无论怎么想,他都无法得到满意的答案。隐约怀揣着不安,赵辉继续向前走着。一来到站台,连想都没想便推开了屏蔽门。他沿着台阶进入了下面的轨道,看到的是两个深不见底的车洞。这就是平时列车行驶的地方。车洞内不算昏暗,贴在顶上的日光灯就像蛇一样延伸到深处。赵辉只是稍微向那儿瞟了一眼,就沉下肩膀,选择其中一个车洞内走去。
这些天来,赵辉一直都觉得有股莫名的力量栖息在自己周围,就好像有人从中监视着他。直到昨天,他尝试着开始就力量的源头追寻起来。在飘着小雪的街道上行走着,他没有选择撑伞。天上不时有几点雪粒粘贴到头发上,致使头皮发麻。也不知走了多少距离,经过了数条街道。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并非是在追寻什么力量。而是那股力量正在前方指引着他。就在他明白此理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了唐中路的车站入口了。
面对着这个熟悉的车站,赵辉惊呆了,思维也都更着外界的气温一并降至冰点。可是,内心的潮热却相违的翻腾起来,冷汗也随之冒出。也就是在此时,他想到自己是否一直都在某人的掌控之中。而这个某人正想要指引他来到唐中路车站来。
车洞内阴冷潮湿,渗透着过量的湿气。赵辉不由地加快了步伐。隐隐若现的酸霉味在他鼻子处游走,但即便不适感已使他憋紧嘴唇,他的呼吸却依旧四平平稳。
半年前就是在这里,他曾经和多名厉鬼战斗过。想必这附近还有厉鬼出没吧,他这样想着不时地斜斜眼望望周边。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他走了很长一段距离都没有发现有任何鬼的踪迹。他小跑着继续探索,还是一无所获。
在一个阴暗了无人迹的地方,居然一个鬼都没有,这太不正常了。赵辉的呼吸顿时变得有些凌乱。在一扇镶嵌在墙壁上的门处,他停下了脚步。记得这里是排水间。走入门内,本就阴暗的环境,再加上悬浮在空气中的戾气,让他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只能低头闭起眼睛,用心感受起周遭环境来。
突然,他猛地睁开双眼。难道……
他走到了供电器前。半年前,他就发现了上面沾染了奇怪的灵异能量。那是一种近乎能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能量,和赵辉之前感受到的无异。
对,就是这‘东西’一直在监视着自己,赵辉瞪起双眼。同时,他下了这样一个推断:这个‘东西’一直就在轨道内。而且还由于半年前赵辉与周倩雯的突访,打扰到了它,迫使它指使厉鬼来攻击他们。也就是说,他与这‘东西’半年前就已经照面过了一次。
那么,如今的它又在何方呢?它又为何要指引自己来这里?赵辉心中透现着不安。
这时,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赵辉不由地皱眉侧过头。他的双耳像蜗牛一样挤弄了番,仔细侧听着。那是奔跑着的脚步声,而且还不是单一一个,是一群人的。这声音急促密集,既像群蛮牛在迁徙,也像群老鼠在逃窜。
赵辉恍得回过神来,轨道附近也霎时变得安静。周围又变成静悄一片。
一个更让他寒栗的推断迸发出——几天前的这里,曾经发生过大量鬼迁徙的现象。
怪不得现在一个鬼都没有,原本栖息在这里的鬼全都逃跑了。等等……赵辉又联想到刚才站厅内的荒凉感。不正是因为鬼从车洞内逃出,经过站厅的现象吗?
但那些鬼为什么要逃?是预知到了即将发生什么事吗?还有,那个‘东西’是否也和这里的鬼一样,一并迁徙出去了呢?
鬼魂能感受到人类所感受不到的东西,这点和那些在地震前逃窜的老鼠、乱跳的鱼儿一样。当世界发生了异样,例如末日的来临时,鬼魂都会先于一步行动。
想到这儿,赵辉倒吸了口凉气。这个城市是否即将遭受末日?虚脱感从胸口蔓延至于全身,他磕磕绊绊地后退了几步,直到脚跟触碰到轨道,差点摔在地上。幸而他反应快,才勉强稳住了身子。感受着另人窒息的寂静,就在这个连滴水声都能听到的轨道内,赵辉无力地抖动了下身子。他歪斜着嘴巴,头往下猛然一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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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速行驶着。当抵达SH边界处,远处的拥挤让他踩下了刹车。
在此之前,他已经开了数小时的车。由于事出突然,他都没有选择飞机航班,而是直接开车前往。如今他眼睛已经有些酸疼,四肢也是僵硬无比。
他摇下车窗,探出头外。前面似乎排着长长的队伍,汽笛声、引擎声等一些乱七八糟的声响,无不摧残着他的耳膜。不只在听觉方面,焦油的刺鼻味和漫天的灰尘也另人很不好受。
因为流感的缘故,最近出入SH的车子都要经过严格检查。他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深吐了口气。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依旧没有轮到他,且车子前进的距离也是寥寥无几。他有些等不及了,便直接下了车,朝前方走去。
一路上,遇到各种不遵守秩序的司机。他们似乎死都要把车横插到前面。
排查的人个个面带口罩,身穿着白大褂,他们戴着的手套和越过膝盖的靴子,都把袖管和裤管给严严实实的封闭。他们检查时的态度也有些蛮横,想必这次流感让他们也背负着莫大的压力吧。
他走上前找到其中一个人,对其说:“不好意思,能借一步说话吗?”
“什么事?”
“请问还有多久?”
“你在什么地方?”
“那儿。”他指了下某个方向。
那人连看都没看,或者说路上到处车水马龙,根本就没看的必要,“具体时间我们是不清楚的,反正总能轮到你。”
“能让我先检查吗,我有急事?”
那人没好气地瞄了他一眼,“现在谁没有急事,你还是去安心排队吧。”
“不能通融下吗?”
“不能,规矩不能随便改的。”
这是没得谈的节奏,他没有办法,只得掏出了手机,迅速翻查着有无可以搞定此事的人。
不一会儿,总亭负责检查的大队长接到一个电话,那是他们的张科长打来的。
“哦,知道了。是,是,是。”大队长唯诺接受完命令,飞奔了出去。
大队长找到了正在焦急等候的他,并支开了刚才那个蛮横的下属。大队长把他请入了总亭,特地安排了下对他的检查。确认没有病源体后,把他送出了房门。
“真是谢谢了。”他与大队长握了下手。
“没事,没事。”
“那我先进去了,关于车子,待会我会叫人来拖的。”说完他就走了。
而在大队长的簿子上,留下一个人名——程天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