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碧怔住。
齐晏从没这么直白地讲过话,手搁在唇边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目光却还是坦然地望着他,“阿碧,你心里有数,对不对?”
做了这么多,他的疑问,自己不是看不出来,当时是因为时机未到,现在却不一样。
“我,”颜碧说话还不曾这么困难过,“你即便说出来,也不可能的。”
宛如巨石呼啸砸落,齐晏只觉得心头沉甸甸坠着疼。
颜碧还没说完。
“我原以为你明白的,齐子卿。”
一开始迟疑和犹豫都散去,取而代之的,还是那个淡漠冷静的少年,看似温和风雅,可真正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的人,少之又少。
“且不说什么感情,仅是你我身份,就已经天差地别。”
“更何况,我之于你,当真并无他意。”
“你若是不揭穿,尚有余地,可是你执意撕开要个敞亮,我也只好告诉你,不可能。”
少年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
齐晏面上的笑容失色,眼底渗出苦涩。
本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可发生的时候才知道,他有多希望自己不会料到。
有清风拂面,微冷。
却不及颜碧口中三个字让齐晏觉得寒凉。
不可能。
他亲口拒绝,半点余地不留。
“齐公子,多谢你送我回来,就此告辞吧。”
颜碧朝他行礼,便要离开。
身后的人站着没动,只有幽幽的话语,“阿碧,倘若我今日不说,是不是会不一样?”
齐晏想,他还是太心急了。
与阿碧相处的时间还是不够,要是再久些、再久些——
“不会。”
清晰到决然的嗓音,打断了他全部的念想。
颜碧背对着他,说道:“齐公子或许忘了,我从来都是山中人,哪怕在俗世留得再久,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而齐公子,也还没那个资格,让我为你留在俗世。”
他们只是相熟的朋友,连至交都谈不上,何来所谓的情意?
一厢情愿罢了。
齐晏注视着少年消失在林间的背影,逸出一息长叹。
求不得,求不得啊。
他亦转身,就此离开。
*
“阿碧,你这几日是心情不好?”
打一回来,严蓝就觉得不对,他家阿碧虽说情绪波动不大,往常也都是温和的,严淼喜欢和他玩,也是他耐性极好,能陪着玩很久,也不嫌烦。
可回来都好几天了,阿碧的表情倒是没太大变化,周身的气场却不对劲。
脸色也偏白,这让当哥哥的不得不多心。
颜碧坐在门槛上晒太阳,闻言懒懒道:“大哥从哪儿看出来的?”
没有回避,那就是肯说了。
严蓝也不拐弯抹角,“脸色不佳,行动迟缓,身体却没病,那也只有心情不好可以解释了,不是吗?”
“大哥不愧是咱们村子的大医。”
“少来。”严蓝道,“什么事让你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担心,但更多的还是好奇。
颜碧是个什么个性,他这个当兄长的还能不知道嘛,能把他影响到这个程度,必不是什么小事。
当然他相信颜碧自己可以解决,问问总是可以的。
颜碧仰脸,让阳光倾洒在面庞上,声色悠然,“有人想拐走你的好弟弟啊。”
严蓝皱起眉,“说明白点。”
“唔。有人想娶我。”
“什么?!”
严蓝活了这二十几年第一次如此震惊。
震惊过后就捋袖子找刀,“谁敢拐走你?说清楚,哥哥去弄死他!”
颜碧睁开眼,笑容如花绽放。
“哥,你这样是不是太毁形象了?”
严蓝一顿,收敛起因为震惊干出的没脑子的事情,走到颜碧跟前蹲下来,“小碧你说明白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用上了娶字,他自然知道,对方应该是个男人。
严蓝更生气了。
阿碧生得好村里人都晓得,可从没出过这种事,毕竟阴阳调和才是天地正理。
男男什么的,到底不是正统观念下的事。
对方的身份和想法不管如何,严蓝都觉得要了解清楚才行。
颜碧也微微收起笑意,调侃道:“大哥担心我真的被人拐走了?”
严蓝瞪他一眼,“还有说笑的心思,快说,不然今晚甭吃饭。”
好吧好吧。
他用最简洁的话语三两下概述完毕。
然后摊开手,“哥,你弟是不是很有原则?”
原本还肃颜的严蓝瞬间扭曲了脸。
这跟原则扯得上什么关系?!要不是这是他弟,看他不——哼!
“齐晏这个人,短短几面大概能定品行,只是皇族中人,还是要打个对折看。”
“无事的话,便不要下山了。我们虽不用躲,但这样的事情遇上了,还是避着点吧。”
严蓝对此也没有什么经验,想着只要不见面,大概就行了。
毕竟严淼还是言簧从山下抱来的。
跟严蓝并非亲生父子。
颜碧还是很听话的,“大哥我知道,本来咱们在这山上就住的好好的,下山也是师兄常去而已,不用担心。”
严蓝看着已经又懒洋洋像只猫一样的少年,无声喟叹。
他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齐晏的为人,他能相信,但这么轻易地放阿碧回来,他不信。
只怕见不到阿碧下山……
唉,当哥哥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颜碧在同兄长谈过之后,又如以往,严蓝也稍微放下心。
这么些日子也不见对方找来,估计是真的放手,那阿碧以后倒也不需要一直呆在山上,年岁不大,总不好一直过着老人的生活。
奈何好景不长。
这日颜碧又在阡陌行走,却看到不远处热热闹闹的,不由好奇。
那地方素来幽静无人,今儿个怎么也不该有这么些人围着,难不成还有什么热闹?
热闹确实有。
如果搬家定居也算的话。
头一晚跟兄长说完,第二日,村子那位新居主人就上门拜访。
换下锦衣着素衫,却也半点不减风姿。
“齐公子这是来体验生活?”
“在下没那么自在。”齐晏含笑同严蓝对坐,风神如玉,“但为一人故。”
为的是哪个人,看他灼然的眼神就知道。
严蓝瞟了眼那边巍然不动的少年,感觉自己头很疼。
偏偏对面是客,“齐公子说笑。”
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紧接着就端茶送客,“天色已晚,日后来往也是。”
齐晏淡淡笑着也不生气,说了声“告辞”就爽快地离开了。
“阿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