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傍晚,天色暗沉。连日来都是半阴半雨的天气,压抑的人心里不爽快。街上的人行色匆匆,都是为了生计不断奔走。不多时,雷声阵阵,下起了毛毛雨来。这雨给春天平白添了好些寒意,不过倒好了酒楼客栈,到了饭晌,生意都挺好。
顺丰客栈里,住店的客人都坐下来准备吃晚饭。大堂里找不出几个空位,热热闹闹的。掌柜的有心,早就掌了灯,门口的灯笼也亮起来,跟店里热闹的气氛很相应。
淑娘和娴娘带着湘哥也找了个空位坐下,三个丫头跟在身后服侍。待脱下披风,店小二上前来热情的招呼。娴娘和湘哥跟小二商量着晚饭的菜单。“二姐,二姐,我要吃炸糕!”湘哥人小声可不小,抢在前头点菜。
娴娘笑着点点他的额头道:“昨天还吃多了炸糕闹肚子,今天还敢吃?”湘哥一扭一扭站到凳子上抱住娴娘的手,撒娇:“二姐,大姐昨天没有吃到嘛……”边说边点头,帽子上的兔耳朵也跟着一点一点的,特别惹人爱。这身衣服还是新做的,湘哥特别喜欢。
淑娘摸摸他的兔耳朵,心里尖声叫道:萌,实在是太萌了!果然动物装加分不少,趁着天还冷,下次试试老虎装?嗷~~
小二推荐的特色菜很快就上了桌,湘哥迅速给淑娘夹了菜,又附带一个微笑。淑娘亲亲他的脸道:“大姐最喜欢湘哥了。”小兔子小脸一红,眼睛笑得更弯了。
娴娘看着吃味,便边吃菜,边哀怨的说:“唉,都没有人给我夹菜,呜呜,好可怜……”湘哥转过身,用小胖手给二姐夹了菜。没用,还是哭,怎么办?大姐,怎么办?
淑娘看着湘哥期望的眼神,心里偷笑,故意指着离他比较远的一盘素鸭示意他夹。于是,爱逗人的两姐妹就看到湘哥爬到桌子上,尽力够到那盘菜,再颤颤巍巍的夹起,运送到娴娘的碗里。那副小心的模样,叫人萌得心肝疼。
正吃的高兴,旁边一桌的几个客人谈天的内容飘进了淑娘的耳朵里。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刘县令的公子又抢了一个美人到他府上,而且连美人的爹娘都被抢去了。”“嗤,你听说的已经过时了。我跟刘府的一个侍卫关系不错,他告诉我说这美人不是抢来的而是自动送上门的。美人的爹娘亲自送的,知道吗!嘿嘿,你说什么时候也有个美人对我投怀送抱啊……”
“省省心吧,牛大。也不看看你那副样子,美人看到你都怕啦,哪里还会投怀送抱。”
“哈哈哈……”邻桌一片笑声,那个叫牛大的也不生气,接着八卦。“我那兄弟还说了,刘公子这回要来真的啦,恐怕过不了两天,咱们就有流水席可以吃了!”
有人羡慕道:“这刘公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啊!你们说这美人到底有多美?”“谁知道啊,又没有见过。牛大你知道么?”
“我也没见过啊,不过听那兄弟说确实是个美人。”牛大看看四周又凑近桌子低声说道:“听说这美人姓孟,好像跟前日里走水的那个孟家还有些牵连。说不定就是那纵火犯呢!谁知道丫的是不是。”见自己说的话引得朋友们思索,便又高声叫道:“不过他还挺纳闷,刘公子对着自动送上来的美人竟然没动手。哈哈,难道刘公子那话有问题!?”
几个人相顾一笑,又低下头去闷笑。“牛大,你这话也太损了。还是小声点,当心被刘少爷听到被被抓进县牢关上三五年的。”这刘公子威名不小。牛大立即捂住嘴巴不再说话。片刻,桌上又是推杯换盏,热闹一片。
纵火犯……姓孟?而且还有个美人!淑娘脑中闪过这几个词语,顿时如被雷劈中,四肢动弹不得。难道那个孟远浩就是火烧孟家的人?淑娘左思右想,理清自己的头绪。
首先,孟远浩一家来怀新城想要住进自己家,见到湘哥的时候又惊讶万分好像不知道有湘哥的存在。没能如愿之后,伯娘又上门做媒。再然后湘哥失踪,那两个绑架犯说是有个疑似孟远浩的人编了故事骗他们的。等找到湘哥,孟家就莫名了走水了……现在又有人说孟家的什么人被县令儿子看中了!淑娘想到这里,不由的悄声问了一句。
“娴娘,怀新城里姓孟的人多不多?”咽下一口菜,娴娘擦擦嘴道:“姐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我听娘说去,咱们孟家是荒年的时候搬过来的,那时倒有三五家本家亲戚,可后来年节好,族里的老人想落叶归根,于是他们又搬回去了,只余下我们家这一支。”
淑娘心里有了答案,不禁气得脸色通红,手里的筷子也被她攥得紧紧的。世界上还真有这种极品亲戚!娴娘摸摸她的额头,蹙眉道:“姐姐,怎么了,突然脸红成这样!”湘哥嘴里还吃着东西,两腮鼓鼓的也想问,但又怕口里的东西喷出来,只好用眼神表示关心。
淑娘闭上眼偷偷做了两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吃饭吧。”当着弟妹的面,淑娘自然不能把心里的猜想说出来。
不管怎么样,这事还要跟管家他们商量才能真正确定下来。就算现在知道了谁是纵火的凶手有什么用呢?明摆着背后有人撑腰,自家的几个平民百姓到哪里去说理。要是没有那场大火,也许还能筹些银子去告县令的状。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有这个心力,只等管家将没有被完全烧毁的那些东西清理了,才好面对那个只手遮天的官二代了。
面对家道中落的惨淡事实,淑娘很容易就接受了。她现在愁的是,家里的那些银子基本上都投到百味斋的经营上了。虽然每日盈利不少,但根本就还没回本,如果现在抽出银子来,怕也是要关门大吉了。……不过要说,幸好自己大着胆子开了百味斋,不然现在哪里还有钱用。
寥寥草草吃了饭,淑娘让翠丫请了管家和齐景到百味斋。待翠丫推出关好门后,淑娘深吸一口气道:“管家,火烧孟家的人你是不是已经心里有数了?”
孟良吃了一惊,继而点点头道:“没错。经过我们的查探,已经能确定了。只不过,大小姐,现在恐怕……”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现在孟府元气大伤,自然是不再适宜折腾。不过,我是不会放过那些人的。”淑娘恨恨的说道。
孟良看着大小姐,心里一阵疼惜。大小姐跟他孙儿的年岁一般,但却经历了这么多事,一下子老成了。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遗憾。
不一会,淑娘谈到了此次叫管家和齐景来的真正目的。原来淑娘担心孟远浩死性不改,继续祸害孟家。本来孟远浩夫妻就心存不良,现在又即将成为县令大人的亲家,有了这么一个靠山,他们自然很有可能对自家不利。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孟家虽然还未成为他们砧板上的鱼,但看这形势,怕是离砧板不远了。
既然有这样的隐患,淑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未雨绸缪。她决定将百味斋转到管家的名下,把自家仅剩的这点东西都托付给管家。孟远浩为了不就是财吗,没了这财产,难道他还会光明正大的强抢民女不成?
淑娘如此这般一说,又问了一句:“管家,你看我这提议如何?”
孟良顿时跪倒在地,连连摇头:“小姐,这万万使不得。老太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能在小姐危难之时贪图孟家的财产呢!”
淑娘点点头道:“管家休要推辞。我是经过很长时间的思考的才将孟家的身家托付给你,管家的忠心我一清二楚。现在我担心大伯仗了势更会落井下石,所以不得不防。”
孟良仍旧摇头:“小姐交代的事,小的一定竭力完成。只不过将家产落于我的名下,这事小的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小姐要实在担心,不如将文书收好,店面的经营全交由小的。”
淑娘看到文书,不由得庆幸自己偶尔的抽风。本来家里大大小小的房契地契什么的,都收在娴娘那里,已经付之一炬了。这百味斋的文书被她请人装裱挂在了自家人定的包厢里,自称是工商管理局发的营业执照,所以才得以保全。
淑娘再次点点头,扶起老管家。“那就按管家说的办吧。唉……现在孟家算是支离破碎了,要不是这几日街坊邻里给了咱们很多帮助,湘哥又还年幼,我都想着要带娴娘湘哥去哪个乡村小镇住下了。”
沉默了许久的齐景突然说道:“大小姐放心,其他的兄弟我不敢打包票,但齐景我,一定会跟着大小姐的。”
淑娘看着两个足以当她长辈的人,心里很高兴。还有人关心有人支持,这日子总算还能过下去,再有什么深仇大恨,等安定下来再说吧。
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可这安定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