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茶,快取一壶断魂砂来。”妖媚的声音再一次在赵茶耳边响起。
尽管这声音赵茶已经听了快一个月,然而每次在耳边响起,他仍然禁受不住。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悠然从心底生出,温柔而舒服,仿佛整颗心都要陷进去。
不过此刻却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要是坏了声音主人的大事,只怕有他好受。
赵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走到一旁的长桌旁,在瓶瓶罐罐中找到断魂砂,双手小心翼翼捧了一壶。
他快步走到房子中央,那里放置着一个硕大丹炉,边上一个紫衣女子正对它掐诀施法。
恭谨递了上去。
“周仙子,这断魂砂不是剧毒吗,为何也能炼这炉益元丹?”赵茶轻声问了一句。
紫衣女子头也不回,左手隔空摄过砂壶,右手五指快速捏了几个法诀,顿时一串紫色砂粒从壶口飞了出来。此时丹炉的盖子正好微微打开少许,它们便如一条紫龙钻进去,“砰”一声炉盖又重新盖上。
她悠悠说道:“断魂砂确实是剧毒不错,但在其他药物的牵制和对冲之下,它的毒性便会成为一种非常好的催化效果。当然,用量方面需得谨慎,少之无用,过量则毒……若是用量超出了,炼制出的丹药莫说是你,便是我吃了也得躺上几天。给你的那本《药典》上有详细讲述,自己回去好好看看。”
赵茶看她兴致不低,机会难得,趁机又问一些疑问,周仙子一一回答。
“多谢仙子解疑。”赵茶若有所得:”如此说来,这药物和毒物,岂非本不分彼此,全看用者手段?”
周仙子轻笑道:“你倒是机灵,好好学,别看这炉益元丹是最基础的几种丹药之一,然而不同等级的药料,用不同炼制手法,成丹等级自然也不一样。”
赵茶躬身点头称是,下垂的眼神却闪过一丝思索,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周仙子神色一正,转过头看向赵茶:“你的《种元经》练得怎么样了?”
赵茶心里一突,表情却毫无变化,强自镇定说:“近几日进展已经很缓慢,应该快要到大圆满了。”
周仙子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仿佛花儿绽放,她禁不住连连点头,欣喜道:“那就好,虽说这功法一经种下,即使你不刻意修炼也能慢慢成长,但是我这炉丹本月十五就要出炉,你要勤加修炼,在这几日修炼到大圆满。彼时丹药出炉正好让你吃上几枚,顺利踏入练气一途。”
“多谢仙子栽培。”赵茶脸上适时露出喜意,心下却一片冰凉:“恐怕丹药出炉之日,就是我命毙之时了!”
“去吧,赶紧将药草分类好,回去好好修炼。”周仙子满意地挥挥手,撵赵茶继续去做他的活儿。
“是。”赵茶微微躬身,退回角落那堆杂乱的药草处,蹲了下来,将一种又一种药草裁好,放入一旁的药柜里。
抬眼看时,周仙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裁药草的镰刀拿起,有一下没一下地剁着地面,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今日已是初九,眼看十五就要到来,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作为一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他决不可能像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赵茶一般,坐以待毙甚至绝望自杀。
“穿越了”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好在身体原主人的记忆还在,让他明了现下的一切情况。
那赵茶本是一个小镇上的书生,年方十四五,被周仙子偶然看见,发现他身具仙骨,是个可以修行的苗子。于是招来一阵阴风将他掳走,来到现今这个四面刀削般陡峭的山顶之上。
待他清醒之后,周仙子便对他一番言辞,说是见他根骨甚好,可以传承她仙法,只要他学道有成,便让他下山归去。
那赵茶虽是腐儒,却也不是傻子,听后自然不愿。
可没过几天就屈服下来,只因身处此地,当真飞鸟不及,飞猿难攀,无处可走;对方又长相秀美,仿佛人蓄无害;加之他祖上也出过慕道之人,留下有一些关于神魔一类的书籍。他自幼遍读家中藏书,从中得知不少仙侠逸事,平日不免向往飞仙隐士,于是也就安然住下。
周仙子却绝口不提让他拜师,只让他称自己为周仙子,然后传了一篇名唤《种元经》的秘法,让他好生修炼。那赵茶不曾真正接触修仙世界,自然不疑有他,只想着快快学法有成,好回去见父母。
于是这一住就是一年多。那赵茶灵性倒真不错,自从周仙子辅助他练上《种元经》,修炼之途异常顺利,还在周仙子身上学到不少丹药要领。盖因周仙子在敦促他修炼期间,一边不停地练着丹药,更给了一本《药典》让他熟读,好替她裁分药草,做些劳苦之事。
那赵茶本是读书人,强学博记,又勤勤勉勉,功法的修炼进展不慢,又学有不少东西,自觉离功成之日不远矣。
岂料一个发现却让他瞬间冷汗淋漓,惊魂失魄。
原来赵茶这功法修炼到后来,每逢十五月圆之夜,赵茶便觉得浑身难熬,仿佛有无数气流在搅动他的丹田,不住地旋转,想要脱体而出。询问周仙子,却告之是正常现象,无需置疑。
又一次月圆之夜之后,浑身冷汗的他骤然想到,祖上遗留下来一本书籍,似记载过这样一种现象。却是某个邪魔大派的妖人,专门给豢养的“炉鼎”修炼之法,修炼至第一阶段圆满时,现象便和现今如出一辙。
这功法一经种下,便会在体内自行生长,永不停歇地吸取天地灵气,以及宿主的精元和寿元,三者形成一种特殊的“真元”;宿主修为越深,生长越快,等真元壮大,便采摘享用,提升修为,突破修行屏障。
若是“炉鼎”修为高深到一定程度,体内真元更会形成“元丹”,是高阶修士都为之疯狂抢夺之物。
此刻他身上出现的痛苦,正是真元充溢的现象。
据祖上书籍中记载,千年之前此功法就已绝迹,乍一出现,便种在自己身上。赵茶心惊欲裂,思前想后,先前许多疑问都迎刃而解,心下只觉绝望不已,逃又逃不了,打又打不过,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不日就要被吸去体内真元,暴毙而亡,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不如自行了断了好,省得被痛苦折磨。
如此想着,他走到白天拿来学辨药性的落魂草处,抓起一根嚼了两口强吞下去,回到床上躺下盏茶功夫,他便失去了一切知觉,魂飞天外。
这些记忆,赵茶现在历历在目,仿佛是他亲身经历。如无意外,这个月十五,他也要步入后尘。
这妖女修为也不知多高,想要逃得一命,武力方面来解决绝对不可能,只能智取。可如何智取,却是个大问题。
他脑子里不停地转着,寻找每一分能够脱逃的机会。
赵茶想来想去,刚有点想法,又感觉实施起来诸多阻碍,不太现实,还得多揣摩。只是事情近在咫尺,就要火烧眉头,他不由有些焦急。
将剩下的药草快快弄好,他走到盛放药石的瓶瓶罐罐面前,从头到尾审视一番,沉吟了一阵,转身走向门口。
门外是一条小径,两旁是大大小小一地碎岩,杂草丛生,沿着小径往前走百余步,便是他的屋舍。他已经无心假装修炼,默然走到屋舍后面的悬崖边,望向外面的涛涛云海。
天高云阔,站在此处远眺,下面景致仿佛远在天边,眼前所见全是茫茫白云,宛如一望无垠的大海,而脚下山壁笔直如削,飞猿难攀。
即使设计将周仙子弄倒,在此地也是插翅难飞,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