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惑漫长的轮回中,那两年是为数不多快乐的日子。
源瑶不愿意为妃,他便遣散后宫。源瑶想要以纳事典的官职在宫中行走,他就告诫所有工人宫人她的主子身份。
用源瑶的话来说。她看淡了权利名誉,也见多了尔虞我诈。后宫之中,哪里不是寂寞孤单的灵魂?相比妃妾的虚衔,她不如做个堂堂正正的纳事典。既有“君朝”的爱与呵护,也有自己的事业。
这也是白惑看重源瑶,也尊重源瑶的原因之一。
她清醒,她自由。她无畏,她无求。
她有着这个社会,乃至这个世界所没有的女性光辉。
与其说源瑶给了白惑新的生活,不如说她彻底改变了白惑。以至于曾经“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的人,堂堂正正的活的像个人。
白惑没有一国君王的使命感。是源瑶唤醒了他内心深处对众生的怜悯之心,让他有了高坐金銮的理由。白惑的丰富阅历,加上源瑶的政治才能,古越很快接近了“孟规盛世”。但由于“君朝”忙着谈情说爱,这速度不断的放慢。
这些都是它话。想象一下一个老头为了谈恋爱,变成了上树下河的样子。
好吧,这个老头是个长生不老的人。
好吧,这个老头还是个皇帝。
“皇上!皇上!您可别吓奴才啊!”当刚进宫的小奴才遇上猴子似的皇上,悄悄地爬树取鸟窝·····要是皇上有个好歹,他这条小命怕是这就丢了。天帝老爷哦,他才好不容易吃饱饭了,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惑!”就在这时,一声非常好听,带着莫名的威慑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君朝”立刻灰溜溜的抱着鸟窝从树上跳下来。小奴才如同看到了救星,这个穿着不俗、“非常好看”的女人就说了一个字,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威慑力么?连皇上都会有害怕的时候?
小奴才正想的入神,被他师父揪住耳朵提着退下了。“美吗?”小奴才捂着耳朵,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美,比我娘还美······”话还没说完,小奴才被当头一掌,“那是娘娘,哪里是你能看的!”小奴才很委屈:“师父,我说错什么了?那女子分明穿的是女官的衣服。”被叫师父的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在宫里,有些事,看到了要当没看见,没看见,又时候也得失看见了!”
那边被抓包的某个皇上,正揪着两只耳朵跪在某个女官身前,不停说“我错了”。“瑶瑶,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而生气的某女官正揪着一串葡萄,悠闲的嘬着,口齿不清,假装生气的说:“知道错了?”
某个皇上竖着三只手指,对天起誓:“绝不再犯!”
然后就在某女官的眼神下,某皇上麻溜的把鸟窝放回原处,然后谄媚的跟源瑶讨吃的。
其实源瑶也知道他取鸟窝是为了让她看看里面的雏鸟。好慰藉她为母之心。
也是君朝膝下无子的缘故,后宫众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一朝得宠的源瑶的肚子。
彼时白惑与源瑶两人,正陷在爱情的迷雾之中,丝毫没有防备。第一个孩子来的突然,也来的惊喜。他们却忽视了权利争夺的厉害。那个孩子因此匆匆从源瑶腹中流走。
白惑不是没有想过要退位,同源瑶远走高飞。只是事不由人,不管到哪里都有人盯着。他又是舍不得“君朝的女人”,又是很想脱离这束缚的躯壳。
白惑能想到的,就是不让源瑶生孩子。左右从生理学来说,源瑶和“君朝”的孩子都不算是他的孩子。况且有个孩子还会让他的瑶瑶受到伤害。
源瑶对事向来淡然,只是这件事上很是执着。
他会永世轮回,她却会衰老死去。那至少留下一两个孩子,即使不能相认,也好教他知道,他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白惑的眼中竟然蓄起了十分的泪水,就连观世都为之一震。他说:“我知道她倔强,但不知道她竟倔强到用觅花萝来引诱我。”
白惑的固执在于他几世轮回修来的清心寡欲,因而能做到无论源瑶如何对他媚态万千,都能定心定神。
连白惑身边的老太监都几乎以为“君朝”不能人道。
真正让源瑶下定决心用觅花萝的,是君政生母珍妃的出现。珍妃是权臣的女儿,是君朝早在她及笄之前就定下的妃子。白惑成了“君朝”以后完全忽略了这件事。要反悔时已经来不及。
他的后宫,到底还是他说了算。他当即决定退婚。被源瑶拦住了。
她哭着说:“你今日退婚,明日权相就会挟天子以令诸侯。惑郎为瑶瑶已经遣散后宫,再为瑶瑶食言退婚,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他说:“什么千古罪人!老子又不是没做过!有什么好怕的!”
她说:“瑶瑶又何曾惧怕皇权富贵?天下苍生又何曾与我相干?惑郎你说你已历百世轮回,这一世才是首次主动选择,可见从善的重要。瑶瑶什么都不怕,只要你不再堕入轮回。”
她边说边哭,哭的白惑心乱如麻。他终于答应不废圣旨。
珍妃入宫前夜,源瑶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到他寝宫。她说要正经的做他的新娘。她说即使白惑再怎么说21世纪的白纱好看,也不及她这一身亲手绣成的嫁衣情谊深重。为防万一,她还特地泡了一月的觅花萝。
那夜白惑情感最为薄弱,还有源瑶的深情切切,混乱着觅花萝的意乱情迷,还有他非舍不可的无奈无痛心……白惑作为“君朝”的一世就那么突然而又仓促的结束在了血红的黎明。
君朝本就是未死之身。白惑的“离去”,带走了属于他的那部分的记忆,却给君朝留下了对源瑶的痴情不悔。一个“失忆”三年的皇帝看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官躺在自己的龙榻之上还是万分震惊错愕的,甚至有被玩弄的愤怒。
然而当他看到是源瑶时,他却是“立刻”爱上了她。
源瑶疲惫醒来,看到君朝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即使知道白惑现在去了轮回,恐慌仍旧黑洞般侵袭而来。
这个人,已经不是她的惑郎了。
君朝眼睁睁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女人,从容的穿戴好,从容徐徐跪下,从容的条条道来她的“不善”、她的“力不从心”。
君朝明明是很讨厌这个女人的,但在源瑶提及辞官归隐时,他狠狠的心疼了。骄傲如君朝。
他骄傲的用他的帝王威严,“宽恕”的放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床榻上的狂妄女人。
又用他不大清明的神智喃喃求着:“瑶瑶,别走。”
守夜的老太监认为他的皇上病了,病的不轻。
亘平三年春,君朝遣散了所有服侍过源瑶的宫女太监,并不许人提起她。那年冬天,平帝君朝三下南疆,传闻是为了一个抛弃他的女子。
凉凉霜雪中,源瑶怀抱半大婴孩走在十二芳的枯树林中。朦胧中听见人声背后唤她“瑶瑶”。
源瑶颤抖着慢慢转身。
漫天飞雪落满枝头,徐徐融化。不知究竟是霜花,还是雪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