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惑与洛璆的渊源,还要从观世说起。
传说中的霜顶仙山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只是非山而是一座岛屿,就在南疆以南一处海域。按照白惑的说法,那一处海域上司南会收到干扰,船只无法辨别方向。海上常有浓雾,茫茫无边又半点参照,自然不容易找到。既然霜顶山存在,那“传闻中的隐渡庙”自然也是存在的。
洛璆六岁那年仍旧是洛氏掌权,溆棻已有衰亡之相,洛氏不得已带着洛璆出山南下打通南疆的商场。出海之时偏逢大浪滔天,船队损失惨重,洛氏仓皇逃回溆棻,而洛璆则被海浪送到霜顶山。彼时白惑正在隐渡寺修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格外关照这个一出生就有数不完的金银财宝做窝的少爷,先是给了他巨浪,将他拍的半死不活,又是给了他烈阳,将他晒掉几层皮,还将他送到霜顶山最偏僻的乱石涯边。洛璆就这么拖着又累又饿,曝晒后缺水的身子,从乱石涯边爬到隐渡寺门根底下。
也许是被他的求生意志所感动,老天爷终于施舍了他的关照,让观世捡了回去缠着白惑威胁他要给他念整天的心经,逼得白惑不得不挥一挥长袖,吊住他最后一丁点命。
也是他命大。即使是白惑都断言过不过两日的情形都能醒转来,活到现在。
那两年,幼小他跟着观世坐禅修行练武,留下满身伤痕;赖着白惑种茶学文练字,也修成一个清心寡欲的性子,若不是后来性命时时受到威胁的话。他生生的靠着丁点大的小身体学除了寻常人十余年才能学完的东西。
洛璆六七岁时,她在做什么?
一个三四岁的的黄毛丫头,不谙世事,还会为了厨娘做的饭菜不合心意乱扔东西,肆意妄为。紫陌掬一朵十二芳于手中,花朵的颜色隐没在如玉的肌肤之中。洛璆觉着这花很称紫陌的肤色,适合做成额饰,他倒是可以做一串。
说到白惑这个人,在隐渡寺中修行三年期满后要重回大陆,在观世的威胁之下只好带走洛璆并偷偷送回溆棻之中。洛璆那一次回归不仅没有得到母亲的的怜惜,更是惊动了君朝。当然了,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在那片神秘的海域遭受海难又生还,并且自南疆穿过两疆之间的丛林回到溆棻,这对疆土的扩充无疑是提供了很好突破口。而其他域主也蠢蠢欲动。年幼的洛璆从此落于各大官僚争夺之中。他又是幸运的,每每遇险,总能得到白惑的救助。久而久之,白惑被他强烈的求生意念打动,动了恻隐之心,收他为徒,正式教授他武艺。
若不是洛氏的不作为,以溆棻的势力,洛璆怎么会受到那样非人的折磨;若不是有白惑,洛璆身上的利益和溆棻的富贵,早就夺走他视若珍宝的每一寸生命。没有比抢走无父母庇佑的孩子和更容易的事,也没有比断后来斩断一个势力更容易的事。他说的风轻云淡,紫陌听的揪心,由此分外心疼洛璆,情不自禁的将洛璆拥在怀中,口中念着:“从今往后,都有我陪着你。”她大概是鬼迷了心窍了,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洛璆反手抚摸紫陌的头发,试图安慰她,“阿陌,你终于如我初见你那般。”拥有哭笑欢闹七情六欲。“你的情绪这样容易触动,还怎么为爹娘翻案?”这样也不对,“不过没关系,现在有我了。”
紫陌深受触动,将他抱的更紧,并打断他,“你还要说下去吗?”
洛璆沉默片刻,说:“后面的几年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师父通学三十六业,为人又不拘一格,将所学武艺教授于我后便云游四海去了。他又好易容变装时常变换名字,也许做了道士,也许做了商人,也许入仕为官,总不带重样的。”
紫陌算是明白了,白惑就是白惑,而也许一个官员是白惑,也许一个盐商是白惑,又也许一个乞丐也是白惑。那么……“白师父可曾化身乐师?”
“我所知道的,没有,但有两月我不曾见过师父,倒是绛玦接济一位游学诗人名唤召均的。”
召均?召均!
是了,就是他,竟然是他!
“子瀚,祖母仙逝前一月陪伴左右的乐师,正是召均。”紫陌确信,不会有错,召姓不常有,多居北疆。“召均没有透露过身份,因为时常佩戴一管长萧,父母亲亦认为他是乐师,却没想到是位诗人。难怪遍寻不见。”
紫陌非常激动,洛璆听她说了这些,眉头紧蹙。“阿陌。”他试图让紫陌镇定下来。
“子瀚,是他啊!所以他很有可能是我的祖父!”
哐当一声,匕首落地。紫儿小跑着追赶太伯苦,太伯突然的停步让她止不住往他身上撞去。太伯苦略显慌张的拾起匕首,烦躁挠了挠后脑勺。他站在湖边双手无处安放,接受湖心亭中两人的注目礼。生硬的打招呼:“失手…失手…你们继续。”
太伯正要离去,就听洛璆说:“阿陌,你勿要急切。若是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师父今年也应该有四十余岁,而他老人家今年不过三十,如何当得了你的祖父?”有些事情不能让紫陌继续了解下去,这对她,对瑶家,甚至天下都不好。方才提及召均,是他失言了。
太伯听完,大步流星走了。紫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要三跑着追上去。
紫陌终于镇定下来,觉得哪里不对。“那苦公呢?他亦是白惑师父化的罢,子瀚又如何说?他今年可是只有十五!”
洛璆失笑,紫陌不满:“你笑什么?”
“一笑师父先见之明,二笑阿陌心急起来,什么都顾不了。”紫陌此时正以某种不和谐的位置斜坐在洛璆身上,难怪方才紫儿捂住脸不敢看。紫陌懊恼的从他身上下来,“你说什么?”
洛璆破愁为笑:“师父早说你已经知道太伯就是白惑,白惑就是太伯。阿陌,你忘了,师父喜欢易容,不说是十五岁的少年,便是耄耋老人也是可以化的。”
紫陌的希望无情的被打断。注定她不能顺着白惑一路查下去。臻玟卿昨日已经从江川回到臻家,病情突然加重,如今仍躺着。君政也派了人暗自搜寻洛璆的下落,她们一旦出了听花苑,就免不了一场恶战。而洛璆的暗卫还在休养。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洛璆本打算带紫陌游戏人间,却没想到君政的人来的那么快。他要好好和太伯,不,白惑商议。
陶铸那点往事很快通过颛夫的线人传到洛璆手中。当洛璆支开树下待命的红儿和紫儿,对着躺在树上喝的烂醉的太伯叫“陶铸”时,太伯自树上一股脑滚下来。洛璆还往后退了两步,好给太伯腾地儿,乘机勾走太伯怀中的酒坛子。
“青冥剑本来是造给平帝的,师父却说是造给我的,这又如何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