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据探龙针的转动在这座城市到处搜寻着,计程车按照我的指示犹如鲤鱼一般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司机大叔不时地瞟一眼在我胸前飘动的探龙针,面露异色。
在接近西郊杜园的时候,探龙针几乎要拽着我的脖子向那里飞去,针端的抖动越来越激烈。
我连忙吩咐司机停车,司机大叔冲我手中的钞票摆摆手,说:“算了,不要钱了。小妹妹,叔叔告诉你一句话,这个世界是没有鬼怪的,那些关于探龙针可以侦测出鬼魂的谣言千万不要信。等会记得要早点回家,你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另外要记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频频点头,直到计程车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杜园是光绪年间梅城大户杜大成根据自家祖宅扩建成的园林式住宅,虽然不能与昆明庾家花园相比,但园中也是荷塘亭廊,曲桥石舫,几排厢房中西合璧。
杜家的人早就移居海外,只有每年清明节才会回来,园子已经荒废许久,只有偶尔慕名而来的外乡人才会在园外逗留片刻。
我四下看了一下,杜园大门紧闭,四周的砖墙虽然并不很高,但也不是我这样身高的人能够轻易爬过去的。
附近的几栋建筑物正在施工,地上堆满了砖瓦石片,我搬了几块石板垒在墙边一个凸起的位置,站在上面刚好可以看到园内的景致。
我吃惊地看到,园内的房间不像往日那样一团漆黑,竟然奇迹般地亮起了几盏灯光。细想之下,其实也没有什么,杜家留了一个老佣人来看守宅子,听说他每天都会把每个房间都擦拭一遍。
我正待翻过墙壁,一只手从背后抓住我的衣服,将我掀翻在地。
我揉着酸痛的腰,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穿黑色制服的魁梧汉子,他带着墨镜、耳麦,一看就是保镖或者护院。
我搞不清他是哪方的人,只好陪着笑:“大哥,我慕名来到杜园,想进去看看,没别的意思。”
虽然我明白自己的辩解有些苍白,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抽出一把刀,毫不犹疑地向我刺来。
我赶紧一个翻身躲过了这一刀,但另一刀又紧跟着逼到我的面前,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却听到“噗通”一声响。
睁眼一看,那个魁梧汉子已经倒在地上。
四下空无一人,到底是谁帮了我?
无论如何,这个园子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还是要谨慎行事。
街上相当寂静,行人寥寥无几,只有街角卖夜宵的小贩在一盏孤灯之下张罗着生意。
我走过去要了一碗刀削面,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热气一进肚,脑子清醒了许多。
身侧的一张桌子前,那个黑衣人坐在阴影之中,背对着我,桌子上放着一碟花生米和一把黑伞。
我捧着面走到他的旁边,还未看清他的脸,他抓起一粒花生米一扬手,面摊上的灯就碎了,我们都来到黑暗之中。
面摊老板若无其事地点亮了一根蜡烛。
我大口吸着面条,问道:“刚才我不小心惊动了一个守卫的人,是你帮我解决了那个人?”
他没有说话,我只当他默认了,继续问道:“你杀了他?”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我杀人的价格很高的,你有没有付过钱?”
我松了一口气:“这么说他还活着。”
他没有再出声,但是我却回味着他的话语。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我一定曾经在某个地方听过这个声音。难道他是我认识的人?
他冷冷地盯着我,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你在找刚才那个男人,他是一个杀手,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小心自己的小命。”
虽然夜已深,但潋滟的月光倾泻而下,虽然比不上路灯的亮度,却足够让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看清楚一个人的脸。条凳上的黑衣人有着一张阴鸷的脸,他这张脸和古董店老板的脸一样,都没有什么表情,说话的时候连嘴角的细纹都没有任何变化,但如电的双目和不凡的气质却令我凛然生敬。
我低头吞下最后一根面条,然后咬着筷子说:“你呢,你不也是一个杀手吗?”
他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说:“小心一点,离这些人远一点。保命要紧。”说完,在桌子上留下一张红票,就拿着伞走了。
我疑惑地望着他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要帮我?如果说是欧阳林付钱要去他来保护我,为什么他会一走了之?这个人的声音那么熟悉,但我又从来没有见过他,他到底是谁?
我默默坐着,然后就看到白天一直监视着公安局的那个男人——黑衣人所说的杀手出现了,他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杜园的大门,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钻出脑袋,挥手让他进去,又警觉地望了一下街道,才关上门。
我摸了摸躁动不安的探龙针,掏出十元钱递给面摊老板,老板摆摆手,嘴里发出哇啦哇啦的声音,手里比划着,原来他是一个哑巴。
我把钱硬塞进他的口袋就走了。
我回到刚刚垒的石板那里,看到那个保镖还躺在地上,就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确认他尚有呼吸之后,放心地站起来,站在石板上纵深翻过围墙。
杜园确实很漂亮,即使在黑夜中也能感受到它独特的文化气息和历史韵味。但我来不及仔细欣赏景致,就循着灯光找到南厢房。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离我最近的那间房的后窗下,藏身在灌木丛中,望着头顶的门廊,恨不得自己像古代的侠客一样,具有绝世轻功,可以轻轻一跃就挂在廊梁上,可惜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不会任何武功的弱女子。
所幸房间墙上的窗户上都是玻璃,窗帘开着,我趴在窗沿外,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里的情形。
屋内,一个漂亮女人正在镜前梳妆,她妩媚多情,风姿绰约,楚楚动人。
又是地玄的主人,那个女证人。
有人敲了敲门,她放下手中的梳子,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进来。”
那个杀手走了进来,恭敬地鞠了一躬,唤了一声:“主人。”
主人站起来,面对着他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杀手赶紧跪在地上,叩首道:“平道该死,办事不利,没有安排妥当,让周石钻了空子,被释放了。”
主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这些我知道了,你有没有查出给她作证的那个人的身份?”
平道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低着头说道:“是冷面黑衣人。”
主人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她的肩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而颤抖着。过了好长一会儿,她才说:“这个人一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我们最好不要招惹他,只能见机行事。这件事你先放一放吧,我昨天吩咐你的那件事情办妥没有?”
平道立刻直起腰:“办妥了,今天一共3个。”
主人点了点头,似乎要又要说些什么,很不巧,我包里竟然在这关键时刻又传来手机的响声。
屋内的女人立刻喊了一声:“谁?”
我赶紧按了拒绝接听,但屋内的灯已经灭了,里面鸦雀无声。
我回转身,看到几个黑影在附近搜索着什么,马上就要到我面前了。我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了,正在思索对策,却被人揪着衣领飞了起来,眨眼就落了地。
我缓缓神,发现自己还在面条摊子前,面条老板正在做面。
我吃了一惊,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样一个哑巴老板,没想到竟然还是一个赤羽人。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羽人,只是听说羽人与普通人通婚之后,所生的孩子大多都是赤羽人,也就是没有翅膀的羽人,他们没有高飞的能力,但可以在低空快速飞翔一段时间,其速度堪比灵人。
我感激地说:“谢谢你,我以后就经常照顾你的生意的。”
他将面条从锅里捞出来端到我面前,看到我不动筷子,就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划了几行字递到我面前。
我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我本想既然你想送死,就送你一碗断头面,但你给了我十元钱。我从不贪人便宜,一碗面六元钱,我没有零钱找你,就再给你做一碗面吧。记着,你还欠我两元。”
我嘿嘿一笑,很快扒拉完一碗面条,又放下五元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