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离开薛家的时候,薛一峰和风灵灵正在收拾行李。薛一峰已经申请调到喀什去工作,那是中国一个古老的国际城市,民风淳朴,适合生存。
我看着客厅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自言自语的薛晔,心里五味杂陈。
薛一峰停下手中的动作,顺着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其实,我也明白近亲结合的后果,但是,我们当初青春年少,情不自禁。”
我冷笑一声。没错,这就是情不自禁。达尔文专门研究进化论,但还是娶了自己的表妹爱玛,结果他们的孩子3人夭亡、3人终身不育,这就是情不自禁的后果。
我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薛家。
小区门口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男人,正是张天祥。
我装作没看见他,从大门的另一侧走了出去。才走几步,身后就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他拦在我的前面,低身诉说道:“她怎么样了?”
我故意问道:“什么她?哪个她?”
他似乎对我的态度很是吃惊,就放下张开的胳膊,乞求道:“当然是灵灵,她现在怎么样?”
我有些不耐烦,这种三心二意的男人,我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但是,他满脸的焦急与期盼确实打动了我,于是我耐下心思道:“她很好,她要和老公、女儿远走高飞。现在,你或者带她走,或者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张天祥冷静下来,沉默了一阵之后,苦笑了一声:“我有什么资格带她走?当初,我在她和飞飞之间选择了飞飞,但是飞飞出国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是灵灵。为了我,他们姐妹二人反目成仇,灵灵一气之下,醉酒驾驶撞死了人。后来,飞飞消失了,我以为我和灵灵可以在一起了,没想到她竟然要嫁给薛一峰。桂城几起离奇死亡案件的现场都会出现灵灵的身影,我雇了几个侦探调查之后,才发现事情的真相。我不在乎灵灵是不是什么异能生物,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结过婚,我只想确定她是不是还在爱我,是不是还想和我在一起。所以,当他们搬来梅城的时候,我就辞职跟了过来。但是,我现在才知道,灵灵想要的,是我给不了的,也给不起的。”
看到他的痛苦,我颇为感伤,就轻轻说道:“你也不用悲伤,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和她在一起,只要对方幸福就好。”
他又苦笑一声,抬头看一眼低矮的围墙内薛家的小楼,默默地离开了。
我也立刻转发朝公安局走去。
事情虽然解决了,但是凶手竟然从我手中溜走了,我怎么向小西和光头强交代?但是这件事情也不该怪我啊,我又不是风族的人,没有他们天生可以移形的本来异能,也无法复制这种随生命一起存在的本领。
这么想着,我心里舒服多了。
小西果然大发雷霆,在会议室指着我足足骂了半个多小时。
我站在原地,不敢吱声,满脸发烫。想到骂自己的人还是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我更是无地自容。
小西愈说愈愤怒,最后竟然抓起桌子上的一个陶瓷杯子甩手摔在地上。看到杯子在地上裂成了无数碎片,她似乎冷静了许多,最后狠狠地瞪我一眼,踢开脚下的碎陶瓷片,推门离开了。
门口围观的人哗啦一声散开了,见小西走开了,几个人紧忙跑回来,围住我开始鼓掌。
我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资料室的肖晓红激动地说:“太精彩了,你们是在排话剧吗?太投入了!”
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也兴奋地说道:“是啊,你们是根据最近的这起‘童话杀手’案排的剧目吧?太精彩了,情绪也很好,就是你的台词太少了。”
一个大姐捅了她一下,朝门口张望一下,低声说:“有那位参演,谁敢抢台词?”
几个人相互望着,都低声笑了。
我想了一下。确实,抓不到犯人应该是警察的责任,她这样责骂我一个非警察人士,中间还穿插了一些“吸血鬼”之类的词汇,难怪别人会误会。
我低着头,任凭他们怎么询问,都没有开口透漏后面的“剧情”。
一阵激烈、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我抬头一看,滚烫的脸颊立刻降了温度,浑身像是被冰浇过一样,由内到外透心凉。
几个女人赶紧快步走了出去,最后出去的大姐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我低下头,心又加速跳起来,睫毛也不停扇动着,眼睛忍不住透过镜框的边缘望着他移动的脚步。
他在我面前停下来,默然不语。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屋子里只能听到窗外聒噪的蝉鸣声和我们彼此的心跳声。
墙上的钟发出“咚”的一声整点播报,我蓦然抬头,正好撞上他深邃的目光。
他又沉默了一下,说:“我刚回来就听说小西在这里责骂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她还是一个孩子。”
我点点头,忍不住低下头回答道:“是我做错了,应该受到责罚。”
我们怎么变得这么生疏了?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
突然,他伸出右手来轻轻抚开贴在我面颊上的发丝。
我倏地抬头,睁大眼看着他。刚才进局里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光头男跟在甜甜屁股后面,鞍前马后,一直献殷勤,甜甜也没有拒绝。难道光头强看到甜甜有人照顾了,打算与我修好?
门外传来甜甜的声音:“易哥哥,你在里面吗?”
光头强的手迅速从我的发际穿过,最后垂在自己的腰部:“周石,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我急忙抓住他的右手,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紧紧握了一下,坚定地说:“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一切事情,我等你。”
只是……我还有希望吗?他的眼神飘忽,似乎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复合的意愿。
门被人推开了,甜甜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两个盒饭,一股辣椒味飘过来。
我热呼呼的心头像是被泼了一桶冰水一般。不用看,她买了光头强最喜欢的黄焖鸡。
“易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你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她将盒饭放到桌子上,一长串问题倾口而出。
我的心莫名地揪紧起来。为什么我觉得像是被人捉到奸情?
甜甜将光头强推坐在沙发上,自己也挨着他坐在一起,体贴地为他打开筷子。
我像一匹受伤的狼,烦躁而又无奈地走出了会议室。
刚刚走出公安局的大门,我就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我从来不曾对任何人上过心,因为我知道,自己一旦上了心,就永远放不下。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绵绵细雨,不知道天到底为谁而哭。
雨越下越大,行人都开始四处避雨,我用手撑着水泥台阶,站起身来,慢慢朝自己的小窝的方向走去。
晚上,我躺在床上几乎哭了一宿。我一直在问自己,这是我想要的吗?这是我的选择吗?为什么我并不快乐?
手机“叮咚”地响了两声,我闭着眼睛翻开短信,一条信息是养父发来的:“石头,我已经让陈秘书给你的交行卡里打了10万元,离开学还有两个月,你好好放松一下。”
我眯着眼睛把短信删除了。平心而论,养父对我很好。当初,他和养母一共生了三个孩子,都是男孩,两个人就想方设法收养了我这个女儿,也一直把我当作掌上明珠。后来,就如那个年代所有的男人一样,他下海发了财,养了小蜜。再后来,小蜜给他生了个女儿,他就跟养母离婚,把小蜜扶正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坚持给我和三个哥哥按月寄生活费,但是我们都拒绝再用他的一分钱。
另一条短信是大周发来的:“周石,我今天出外勤,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周娜住在寄宿学校,周末才回家住,我和你嫂子把她的房间收拾了一下,你以后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不要再租那种‘格子房’了,不安全。”
我的心里荡起一片暖意。
没错,The-best-is-yet-coming.我应该换个心情,重新开始,不要让自己在乎的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