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栏杆上坐了很久,我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原本以为跳楼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闭上眼睛往下一蹦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仅仅往下看了一眼,我就忍不住浑身打颤,头晕目眩,从地面传来的危险气息几乎就要摧毁我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你到底是跳还是不跳啊?”背后竟然传来小白的声音。他怎么在这里?
我抓紧栏杆,努力把脑袋向后转了半圈,看到小白叉着腰站在我身后,便问道:“你怎么来了?才凌晨四点钟,你不是应该再睡觉吗?”
小白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伸出胳膊:“别闹了,先下来再说。”
我松开栏杆,转身欲抓住他的手,不料动作幅度太大,整个人从栏杆上溜了下去。
小白惊惧地俯下身想拉起我,但已经来不及了,我看到自己离小白的手越来越远。
当我的身体重重砸在水泥地上的时候,我顿时感觉七魂八窍都已经被震飞了,鲜血几乎都要从体内喷出来,浑身的骨骼像是散架了一样,全身的零件似乎没有一件属于自己。
当疼痛慢慢袭来的时候,我恢复了一点体力,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
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地面的小白一把将我从地上提起来,死死攥着我的衣服,脸上尚且染着暴怒的气息:“我知道你吸收了苏蜜的能量,但是你也不能这么随意糟践自己啊。”
我嘻嘻笑道:“我只是想试一下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不是真的可以自愈,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看到小白满脸仍是惊魂未定后的愠意,我心里一颤,勉强笑道:“你不会喜欢我吧?我告诉你,不要爱上我,因为总有一天,我们会分别。”
小白哼了一声:“我的品位还没有那么低。”
我笑笑,并不反驳,低头看到身上出血的伤口已经愈合,就把脱臼的胳膊重新接好,静静的夜间传出喀嘣一声脆响。
灌木丛后突然出现一个光晕,还没等我看清楚,这束光就照到我的脸上。我急忙护住脸,从指缝间看到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一起握着一个手电战战巍巍地从灌木丛里面走出来。
男生颤着声音,不断安慰女生:“我说了,这绝对是在演戏,哪有人从四楼掉下来还跟没事人一样?”
虽然话这么说,但是当光线转移到我裙子上大面积的血迹之后,那个男生还是尖叫一声,扔下手电和自己的女朋友就惊慌失措地跑了。
本以为凌晨四点钟校园里应该没什么人,谁知道会冒出这么些牛鬼蛇神?
现在,生活已经步入正轨。开学报到之后,学院给我换了新的宿舍,室友就是之前认识的月月。
在这种师范院校,外语学院属于王牌专业,所以有自己专属的宿舍楼,类似于家庭公寓,每间宿舍都是四室一厅的构造,每间卧室住两个人。
小白将我送到楼下,拿出湿巾将我脸上的血迹仔细抹干净:“不要吓到人,回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我推开他的手,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明明心里很享受他的手与我的脸颊偶尔接触的感觉,为什么要他排斥呢?为什么我们刚刚认识没有多久,我就觉得自己似乎认识了许多年?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尤其是清澈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眸似乎真的很熟悉。他到底是谁?
小白将一包湿巾都塞到我手里,抛下一句话就走了:“以后不要再干这种傻事。”
我抓紧湿巾跑进楼道,再猛地一回头,正好看到小白驻足朝我这边观望,细长的身影在路灯下明显有些僵硬。
清晨的阵阵冷风卷起地上的残叶纸屑,犹如巨龙一般穿梭在空中,加重了灯光下的寒意。
我心里一凉,竟然掉下两滴泪。我呆了一呆,急忙擦了擦眼睛,转身跑回宿舍。
月月还在熟睡,我匆匆忙忙冲了个澡,在浴室把衣服洗干净,用吹风机吹干之后,重新套到身上。
这条裙子我已经穿了很久,今天必须再买一件新的了。
学校已经把一部分奖学金打到我的银行卡里,昨天交了各种费用之后,手头只留下400多元,虽然不多,但足以让我撑到两周之后发工资。
等我进屋的时候,月月已经站在穿衣镜前整理妆容了。
她是那样一种女孩,永远在别人面前保持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即使是去楼下超市买一瓶水,也会挑一件合适的衣服、画一个精致的妆。
她带上计步器,冲我摆摆手:“我先去跑步了。”
刚出门,她又跑回来丢给我一句话:“咱们宿舍八个人今天晚上一起出去聚一下,你想想去哪?”
聚会?我真的不适应这种场合。我没有什么朋友,参加过的聚会仅限于班级聚会。即使在班级聚会中,我也是那个躲在墙角默默玩手机的角色。没有人会注意我什么时候离开,只有喝得醉醺醺的那几个人记得有一个女生送他们回去。
上午没有课,我早早地跑到香港城,花了一上午时间用五十元淘了两件质量还算不错的裙子。
换上新裙子之后,我果断地把旧裙子扔到垃圾箱里,但心里却极度失落。走了好远,我还是忍不住跑回来把裙子捡回来塞进包里。
我没有想到那几个女生会把聚会地点安排在夜店。当2号房的白飞飞提议去夜店来庆祝我们的研究生生涯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大家都会反对,没想到所以人都点头同意了,包括月月。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进过夜店,我从小受到的教育迫使我把夜店、酒吧之类的都归结到花街柳巷这一类。如果当年不是为了查案,我可能连酒吧都会退避三舍。
孟雨显然很喜欢这种场合,她猛灌了一杯啤酒,挥着罩衣挤进舞池中疯狂地扭起来。她丰满的胸部像两只兔子一样上下跳着,几乎要挣破抹胸的束缚,刚过大腿的裙摆随着巨幅动作飘起来,黑色的**若隐若现,极尽**。
“听说她原来在大学的时候就是夜店女王,来了桂城估计就是要开始征战桂城了。”白飞飞的室友孟雨什么地说。
众人都哦了一声。确实,这种女孩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只是便宜了那些意图寻花逐蝶的男人。
一个穿着裹胸热裤的女孩挤进去,推了飞飞一把,性感的臀部随着音乐挑衅地扭动起来。飞飞也不甘示弱,更加放纵地跳起来。
几个男人开始吹口哨,旁边的人自动退回,形成了一个圈,酒吧DJ也把聚光灯都集中在舞池中间。
我面前的几个姑娘也都挤进去看热闹了,只剩下我形单影只坐在昏暗之中。
“美女,请你喝一杯吧?”
居然有人向我搭讪?我回身刚想拒绝,却一下子愣住了。
那个男孩仔细看了我几眼,说了声“老师好”,就跑了。
天啊,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在夜店、澡堂或者相亲网站遇到自己的学生。
看到那个男生跑到一个角落对另一个男生一边耳语一边向我这边指指点点,我忍不住捂着脸跑出去。
刚到大门,我就撞上了一面人墙,几乎要被撞翻在地上。还好,那个人伸手抓住我的肩,一用力,就将我拉进他的怀里。
我揉着率先被撞的鼻子,茫然地抬头望着这个人。
是小白。
他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总是这样粗枝大叶?真不明白你是怎么长大的。”
我没有回击他的话,而是反问道:“怎么这么巧?”
他身后冒出一个脑袋:“是很巧啊,我们刚好在附近,听说老师你也有此雅号,学生们都来捧捧场。”
小白低声斥责道:“少龙,不要乱说话。”
少龙不满地嘟囔着:“好,我不乱说话,我找美女去。”
说完,他就晃着满身名牌跑进去,去享受酒、音乐、舞蹈以及女人。
小白拍了拍我的肩膀:“时间还早,怎么不跳会儿舞?”
我惭愧道:“我的肢体运动能力特别低下,伸伸胳膊、伸伸腿还可以,别的真不行。”
小白并没有强迫我,真是拉我在吧台前坐下,给我点了一杯柠檬水。
不知何时退场的飞飞挤到我们两个中间,亲昵地搂着我的脖子,眼睛却望着小白:“周石,这是你朋友啊?”
她胳膊上的汗沾得我的脖子里也是汗津津的,极不舒服。我挣扎了一下,想摆脱她,没想到她却搂的更紧了。
我只好作罢,老老实实答道:“是,这是小白。”
飞飞朝小白飞了一个媚眼:“真巧,我们连姓都一样。”
小白推开挡在中间的柠檬水,将我从她的束缚中拉出来:“真不巧,我们除了姓之外,什么都不一样。”
飞飞笑得花枝乱颤,朝小白眨了一下右眼:“我明白。”
明白什么?我正待问个清楚,却听到舞池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