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我端坐云端,身旁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年轻人,我急忙跳起来,想看清他的容颜。
突然,乌云翻滚,狂风四起,一条巨龙瞬间从云海中探出身体,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
我大声喊着:“小白救我!”
白衣男子纵深跳入云丛中,电石闪光间与那白龙合为一体。
在我诧异之时,它已经变成了一条雪白的虚形巨龙,瞬间化作点点白雪消失在空中,在灰飞烟灭之际,它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了一下。
“小白!”我绝望地喊了一声,飞快向前跑去,试图留住它,却一脚踩空,从高高的云彩上跌落下来,一直下沉,下沉……
头顶似乎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我一下子惊醒过来,本能地抬头一望,一个硕大的行李箱正横在我的头顶,两个男人正隔着几个人头在传递行李,过道里怨声载道,两个男人不时陪着笑。
我叹口气,只好作罢。咱大中华人口何其多,又恰逢开学季、返工季,火车票连站票都早已售罄,客流量足以媲美交通高峰时的公共汽车与帝都的2号地铁。
车厢内充斥着各种异味。我望了望四周的人,大家都是满脸菜色、倦容袭身,但都勉强打起精神,因为车厢里人挤人人挨人,要是谁不小心睡着倒在地上,很有可能再也起不来了。
透过几颗人头之间的缝隙,我看着窗外的太阳升起来又落了下去,高山逐渐变成了丘陵,长河逐渐变成了溪流,树上的叶子也越来越小巧。
当太阳又一次升起的时候,桂城终于到了。
我被人流推推搡搡挤下了车,恍惚中,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小白。”
我浑身一震,四处张望,却只看到乌泱泱的人群。
正当我以为自己发生了错觉的时候,身后又响起那个声音:“小白,等等我!”
我扭头一看,一个提着Louis-Vuitton男士Eole-60拉杆箱的男孩子站在我的身后,皱着眉头望着前方。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往西出站区涌去的人流中,不时会现出一个熟悉的白色背影,那炫目的白那么刺眼,扎得我心口阵阵痛。
我拔腿就朝他跑去,撞到了数不清的人,但众人的责骂并没有惹怒我,相反,我心中竟有莫名的喜悦。
那白色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近,我加紧了步伐,当却被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几个男人挡住了路,等这几个人走开的时候,我也失去了目标。
我绝望地后退几步,却不想一下子撞在什么硬物上,腰刚好抵上一个凸起的位置。我疼的眼泪直往下掉,正待看清是什么东西,没想到那硬物未等我站稳竟自行移开了,我一下躺倒在地上。
周围哗啦一下围了一圈人,我赶紧抓着裙子从地上跳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
人们觉得无趣,又很快散去了。
“你还真够厚脸皮的。”身侧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我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一个带着墨镜的白衣男孩冷冷地看着我,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提着一个高至我腰部的Antler–Luggage行李箱。
我揉了揉腰,没有吱声。
“为什么跟着我?”他抬高了声音。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刚才一定是昏了头了。
这时,后面的那个男孩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大汗淋漓,手心里的手机早他一步落在我们面前。
他捡起手机,行李箱哐当一下砸在我的右脚上,蹲在地上翻着白眼:“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刚才一直跟着你。”
我忍着痛,将行李箱挪开,笑着说:“您二位太自恋了吧?我这可是火车站,我着急出站不行吗?如果跟在你后面出站就是跟踪你,那咱们身后这几千个刚下火车的兄弟姐妹也是在跟踪你了?”
“你……”他从地上跳起来,握着手机的左手上上下下指了我半天。
小白握住他的肩膀:“好了,少龙,走了。”
少龙不情愿地提着行李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那眼神几乎能把我吃掉。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小白熟悉的背影,虽然想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切皆是巧合,但心中还是不能释怀。
待人群都散尽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右脚疼痛异常。我试图将短靴脱下来,但靴子竟像是在脚上扎了根一般掉不下来。
我从斜挎包里掏出小剪子,将靴子竖着剪出一道缝,这才将脚解放出来。
在火车上站了二十多个小时,双脚竟然肿的比鞋还要大上一圈,刚才少龙的行李箱砸过的脚背虽然疼痛难忍,但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伤痕。
出站口摆摊的老婆婆托着一双拖鞋走过来:“30块钱一双,便宜给你,15,要不?”
我爽快地递给她15元钱。穿着拖鞋,果然舒服多了。
从火车站到师大硕博校区仅仅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外语楼也恰巧正对着师大的大门,我找到辅导员办公室,敲了敲门。
听到“请进”的声音后,我推开门,屋里坐着3个人。
一个盘着头发、皮肤很黑的女老师一边敲着电脑键盘,一边问:“什么事情?”
我点头哈腰地说:“老师,您好,我是今年的新生,来报到。”
“报到?”那个正在埋头写文件的老教师笑了一下,“你没看网站上的公告吗?因为学校本周承办了国际文学年会,要接待很多国内外专家学者,所以新生推迟一周报到。”
“这……”我真不知道。
黑皮肤的女老师飞快地敲着键盘:“你先走吧,下周一再来报到。”
我有些委屈,不想走,但是又想不出什么理由呆在这里。
那个老教师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打量了我一番:“姑娘,你的行李呢?”
我的行李全都随古董杂货店一起消失了。我苦笑一声,答道:“丢了。”
“丢了?”老教师诧异地看我一眼,对黑皮肤的女老师说:“小陶,你先给她安排个宿舍。”
小陶嘟囔着:“张老师,哪还有空床位啊,所有的新生宿舍都已经安排给年会志愿者了。”
张老师略一思索,对坐在窗户整理材料的那个长发老师说:“小李,你给后勤宿管科打个电话,就说我说的,无论如何要先给这个姑娘安排个床位。”
小李点点头,将张老师的话原原本本传达给了电话那头。
我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从负责宿舍分配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钥匙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羞涩和不安的。
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屋里有一个女孩正在拖地。听到动静,她抬起头,黑亮的眸突然亮了起来:“你是周石吧?不好意思,我刚刚接到宿管科的电话,没来得及好好打扫宿舍。”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怕进屋之后把她刚拖的地踩脏,只好傻呆呆地站在门口。
她盈盈一笑,将拖把放进桶里,上前拉住我的手:“怎么这么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宿舍的室友了。”
我腼腆地笑笑:“你好。”
她格格笑起来:“你还真够客气的。我叫叶紫,大家都叫我小叶,宿舍另外两个人是苏蜜和王纯,我们三个是生物化工研二的学生,算是你的学姐。”
望着她甜甜的笑容,我知道,我的学生生涯再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