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出手帕盖在林伯脸上,沉声道:“他已经走了,你……节哀。”
杜鹃突然惊醒一般,突地站起来,毫无神采的双目直愣愣地盯着我:“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林伯的。”
她步步紧逼,眸子中虽无悲伤却开始呈现出骇人光泽。
我忍不住步步后退,提气运神,时刻提防。当后背抵触到靠墙的紫铜浮雕立式镜屏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杜鹃随手抓起一块雕石朝我掷来,我一猫腰,雕石一下子砸到立式镜屏,“咣当”一声脆响之后,镜屏竟然破了一半。这一下若是砸在我的头上,肯定会立时脑袋开花,鲜血直流。
杜鹃似乎十分着恼,飞起一脚,朝我踢来。我一闪身,趁势用双手拽住她的脚,却不忍吸取她的能量。
犹豫之中,她“嘭”的一声落在地上,然后迅速站立起来,双手猛然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痛苦的窒息感瞬间由颈间遍及全身,几乎要抽取掉我的灵魂。我疯狂滴挣扎着,但是她的手像钢钎一样势不可摧,逐渐收紧的力道令我几乎昏厥过去。
当眼角的余光触及地上的林伯的时候,我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林伯,对不起。”
之后,我迅速提起全身真气,将力道输到颈部,然后打开杜鹃肌肤与我之间的阀门。立刻,她的能量源源不绝地灌入我的体内。
她浑身一震:“我倒是忘记了,你是一个死神。”
她想挣脱掉自己的手,但此时我的颈部犹如一个大吸盘,将她紧紧吸附柱。
其实,我此时也是相当难受,疼痛和绝望胁迫我睁不开眼睛。因为若不将她的手放掉,我的脖颈就得不到解放,我迟早也会被她掐死。
杜鹃目中寒光乍现:“我们就看看,到底谁能坚持到最后。”
屋内莫名传来一声叹息。
我努力睁眼一看,千羽墨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书斋之内。她就那样温柔地垂着眼帘,妩媚明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却给我传递了极其危险的信号。
杜鹃大喊:“千羽墨,你快帮我杀了这个贱人。你是灵人,她没法吸取你与生俱来的能量。”
千羽墨抚了抚头顶青丝,黑亮的眸闪烁着:“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嘛弄得两败俱伤呢!”
杜鹃咬着牙:“她害死了林伯,林伯是我在大陆唯一的亲人,唯一对我好的人。”
千羽墨眼波一闪,厉声道:“可是若她死了,你和我都得给她陪葬。”
杜鹃一怔,手中的力道轻了不少,我赶紧趁机吸了口气。
千羽墨腰肢一扭,莲花移步,立在我们中间:“这些账可以以后再算,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下次见面说不定你们哪位就能完全战胜对方。”
杜鹃继续犹豫着。
千羽墨叹了口气:“这样吧,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放弃力道。在这样下去,你们肯定会一个被掐窒息而死,一个被吸干能量干枯而死。”
在千羽墨那个“三”字突然之后,我们杜鹃同时放开了对方。
我弯着腰使劲咳嗽几声,只觉得喉咙中辛辣的火热逐渐散去,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觉得生活异样美好。抬头遇至千羽墨带笑的目光,我压着嗓子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她眼波流转,美目流盼:“道不同而已。”
杜鹃默默看了一眼林伯,转身欲走出书斋。
我伸出胳膊拦住她的去路:“你先不要走。”
杜鹃冷笑一声,啐了一口:“我就知道你会食言。”
我摇摇头,暗哑的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我不会食言,只是你作为一个公民,有义务告诉警察那六个女孩的下落。”
杜鹃瞥了一眼千羽墨:“有她在,你有这个能力威胁我吗?我知道园子里有警察,但你认为是警察的速度快,还是她的速度快?”
我皱了一下眉头,喃喃道:“当然是她的速度快,但是警察若是知道你们还在园子里,恐怕你们大部分人还是走不了的,迟早还是会饿死。”
千羽墨大笑起来,边笑边戏谑道:“你说得倒是没错。好吧,我可以用那六个女孩来换杜鹃小姐以及我们行踪这两个秘密。”
见我在犹豫,她补充道:“交易只有一次,如果你不同意,那几个女孩以后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点点头:“一言为定。你们怎么把人交给我?”
千羽墨爽快地说:“我马上让人先放三个女孩,你们可以一个小时之后再时代广场的二号仓库找人。至于另外三个……”
她狡黠地一笑:“三日之内会和你联系的。”
此时,除了相信她,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再次点点头:“我相信你,希望你不要食言。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杜鹃不耐烦地截道:“你有完没完?”
我没有理会她,盯着千羽墨,一字一顿地说:“你为什么要去公安局作伪证陷害我?”
千羽墨一愣,格格笑出了声:“原来是这样事啊!杜鹃小姐做出了那样不明智的事,我不得不出面周旋,争取将损失降到最低。”
杜鹃瞪了她一眼,千羽墨似乎是真的没有看到。
我继续问道:“你就不怕警察去酒吧核实的时候查出什么漏洞?作伪证也不是小罪啊!”
她低眉一笑,满脸不屑:“事后我已经想办法换掉了酒吧监控的录像带,警察只能够根据服务员做笔录。但是,你是知道的,在酒吧,很少有人会注意别人。即使是一心服务顾客的服务员,他们的焦点也永远都是客人给的小费。”
杜鹃不耐烦地跺了一下脚,扯了一下千羽墨的衣袖。
千羽墨冲她恭顺地点点头,对我说:“抱歉,我只能说这么多,我们要走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阵清风过后,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扶着随风摇曳的木门,默默看了一眼林伯,慢慢走出杜园,将一直开着录音键的手机递给在门口守卫的大周。和恶人讲信用无异于试图猜对美杜莎的谜语、挑战孙悟空的耐心。
经过尚且冒着热气的面摊的时候,我挽起袖子,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含着泪扒拉完一碗面条之后,我放下五元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