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坐在凉棚内,喝着店家新泡的茶,不时的看着街上的热闹,汉代时的街市不比后世,绝大部分都没有店面,只是把欲售的货物摆在街边,一些卖干果,皮毛的摊贩,会在地上铺一方草席,免得脏了货物。
过往停住看货的行人不少,真正出钱买的却寥寥无几,还有些则是抱着一些物事或野味与小贩以物换物。
如此萧条的街容,在当时已经算做繁华了,张绣看了半晌觉得索然无味,继续回头喝着茶水,张绣在后世从不饮茶的,只是如今除了茶水别无饮品,喝着喝着倒也习惯了。
喝了两盏茶后,便听到街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眼望去见程远志二人骑马赶回,于是从怀中掏出一些铜板随手扔在桌上,便走出茶摊,翻身上了坐骑。
三人汇合后,张绣生怕他们二人一时冲动,动手劫牢,遂提前嘱咐道“看管牢房的虽是自家兄弟,不过牢外四周有重兵把守,你们切不可莽撞。”
“军侯放心,我二人省得。”程远志二人虽有此心,但也知无法成功,遂低声回道。
张宝由于身份特殊,被关押的地方,于其说是监牢,不如说是军营。
在关押张宝的宅院四周,驻扎了一百步卒,两百弓弩手,分两拨昼夜把守,这三百人都是朱灵的直属麾下,可谓久经战阵,相当精锐。
此军的两个曲长虽与张绣官职相当,却不敢托大,每次见到张绣都相当的友善。
见张绣领着两名亲兵来到,急忙命人打开营门,一脸笑容的侯在门前,对张绣抱拳笑道“张老弟可有些日子没过来了,听说老弟又立了大功,真是恭喜啊。”
“呵呵,原来是周兄当值啊,些许功劳不值一提,倒是周兄没少费心,替我照顾那些个属下。”张绣下马,紧走两步拱手笑道。
“诶,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嘛,兄弟是来看张宝的吧,他正在院里呢。”周曲长伸手指着大营中间的一处大宅院说道
“是啊,如此要犯,不得不谨慎,周兄先忙着,我过去看看,随后再聊。”张绣煞有其事的点头说道,说完后领着程远志二人径直走向宅院。
宅院颇大,原本是县衙内的一个器械库,由于多年没有新的器械入库,旧的又年久失修,大多腐烂,所以空出了两排房屋。
里面住着张绣的部下,共计二十人,由胡车儿领队,主要负责张宝的日常起居。
胡车儿经张绣私下嘱咐,偶尔会寻机将张宝放出来,在院内坐一会,晒晒太阳,呼吸点新鲜空气。
当张绣三人走进院内时,正巧看到胡车儿与张宝坐在院内桑树下,喝着酒聊着天。
张宝虽气色不错,但毕竟是将死之人,坐在牢中岂能不廋?
较前一次见面足足廋了几圈,有些骨骨瘦如柴,眼窝深陷。
程远志和裴元绍紧紧握着拳头,虎目含泪,强忍着没有出声。
张绣走到胡车儿二人近前,抬手指着胡车儿,佯怒道“此地岂是饮酒作乐之处?简直胡闹,还不将他押进去,要是出了差池,定要你的人头。”
胡车儿唯唯诺诺的应承一声,而后推搡了一下张宝,斥道“都是你这厮连累了某,还不与老子进去?”
张绣三人进来时,张宝就认出了程远志二人,闻言起身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冷哼一声,背负双手迈步进了牢房。
张绣三人也随后进房,胡车儿对附近的军卒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四下散开围定牢房,胡车儿手则摁刀柄侍立在房门前。
牢房内被胡车儿收拾得干净利落,有书案和卧榻,案上还摆放着几卷书牍。
张宝含笑坐于案后,方坐下,程远志与裴元绍再也抑制不住,摘下头盔掷于地上,双膝跪倒哭拜道“末将无能,愧对将军。”
张宝连忙起身绕过书案将二人扶起,叹道“不想还能与二位将军相见,我着实高兴,文渊,多谢了。”张宝十分感激的看了一眼张绣。
“将军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只恨文渊能力不足,无法解将军之困。”程远志二人如此忠义,令张绣很是赞赏,钦佩,所谓人以群分,张家弟兄能得如此忠义之士相随,看来也必有其独特的人格魅力。
程远志二人起身后,擦了把眼泪与张宝、张绣二人围坐在案几旁。
张宝看着程远志二人问道“这几****还担心你们二人不会相信文渊,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弟子们都如何了?”
“回将军,军侯将弟子们的家眷和信徒都安排在了南行唐和上曲阳。”程远志拱手说道
张宝点点头,眼光看向张绣,张绣说道“南行唐被张白骑劫掠后,空出许多农田,正好安排他们居住,而且我在上曲阳有些兵马,也可有所照应。”
张宝闻言很是欣慰的赞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程远志二人暗道“张绣果然没有欺瞒他们,传天公位给张绣是真的了。”
裴元绍红着双目对张宝说道“将军,如今军侯也是我们的人,不若我们救你出去,再召集弟子们重新起事。”
程远志微微点头,一脸期盼的看向张宝。
张绣早有心心里准备,知道裴元绍二人急着见张宝存着此心,索性爽快的附和道“裴兄弟说的是,只要我们谋划得当,押送将军去洛阳途中便可动手。”
“呵呵”张宝苦笑一声,对三人摇头叹道“两位兄长以去,黄巾已灭,数十万弟子信徒遭受屠戮,皆因我兄弟三人不识天时,如今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众位,立于世间?”
程远志闻言,心中焦急,开口想要相劝,张宝抬手止住,继续说道“这几****考虑的很清楚,汉室虽失政于天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有众多豪杰义士忠心于汉室,时机还未到,即便我再厚颜举事,也只是枉送信徒们的性命,何况汉天子深恨于我,我又能逃到哪去,只会连累你等。”
裴元绍泣呼道“末将不怕连累,即便舍了性命也会护将军周全。”
程远志在旁含泪点头应是,张宝沉声斥道“糊涂,我张家三兄弟举事,为得是还天下百姓朗朗乾坤,如今事败,唯有保存根本,以图后望,文渊胸怀大志,与我张家弟兄志向相同,你二人应留下性命尽心辅佐,以完成吾等大业,这样我兄弟三人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可是”程远志还想出言再劝。
张宝转头对张绣言道“文渊,只望我这具皮囊,能为你换来一片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