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着,忽然看到排队出校门的牌子上赫然写着:105班。105班,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曾即墨好像是在103班,那就是说,在我胡思乱想期间,曾即墨已经出来了,投入那一片人海之中。
我环顾四周,哪儿哪儿都是穿着一样的校服,戴着一样的帽子,背着一样的书包的小朋友。出来的班级已经越来越多,堵在门口的家长也越来越多,我立在人群之中,任人群推搡,如丧失方向的孤舟,不知该漂往何方。
茫然无措间,我忽然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萧驷言,他正侧着身在同一个小孩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在人群中,我仍是一眼便认出了他的侧脸,不需要努力,也不需要回忆。
再定睛看去,站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曾即墨。
曾即墨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却仍是耐心的站在萧驷言的面前,听他说着什么。我想穿过人流走到他们旁边,忽然又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卑鄙的事情,好像在偷听他二人说话一般。
可是,萧驷言会对曾即墨说些什么。我心中充满了好奇和不确定,然而双脚像是被钉在那里一般,无法上前一步。
“容爸爸!”周围的喧嚣在那一刻忽然静止,我无比清晰的听到曾即墨开心的叫声以及……他向着容天飞奔而去的身影。
我更加清楚的看到,萧驷言直起身后,阳光投射在他脸上,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温度。他定定的看着容天的方向,仿佛那个方向、那个人已经剥夺了他所有的欢乐。
那种不言不语却悲伤至极的表情瞬间震撼了我,我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罪大恶极到连我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顺着萧驷言的眼光看向容天,曾即墨正被他抱在怀中,一脸兴奋的同他说着什么。那是属于他们世界,很显然,萧驷言被排除在这个世界以外。
“妈妈!”我很想把头埋进沙子里做一只鸵鸟,那样,我就不用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然而,我听到曾即墨的呼唤,却只能扬起笑脸,向着他们走去。
我甚至看到萧驷言的眼神已经幻化成一支支利箭,向着我漫天袭来。
我在那漫天箭雨,举步维艰,却还是一步步走到容天身边。
“什么时候到的?”我将曾即墨从他怀中拉下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不自觉的,便伸出手将曾即墨拉了下来。
“他已经很重了。”我看到容天眼中的疑惑,不自然的解释道。
“我刚到。”他顺着我的意将曾即墨放了下来,却又伸手帮曾即墨正了正帽子,曾即墨抬起头,向着他粲然一笑。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一番举动落在萧驷言的眼中会是怎样的画面,我只知道,当我回过身,萧驷言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只是,我仍然那么轻易的便看到他离去的背影,不似我记忆中的意气风发、自信满满,却仿佛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和踌躇。
那是陌生的萧驷言,却仍然在一瞬间,狠狠的击中了我的心房。
“妈妈,回家吃饭吧。”我低下头,曾即墨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容天。他的脸上,满是喜色。
我像只章鱼一样,努力从曾即墨身上汲取欢乐,而这样的努力也终于挥散了一些心中的阴霾。
“你是总部派过来接管的?”我看到容天点头,忽然想起琳琳口中的三个高富帅,不禁又开口问道,“那另外两个高富帅是谁?”
“高富帅?”容天一脸的疑惑,片刻才反应过来,看着曾即墨说道,“什么时候小林和肖卫也变成高富帅了。”
“哈哈!”我看着容天故作傲慢的脸,终于开心的笑起来。那些在我最艰难时刻陪伴我的温暖,终于再一次回到我身边。
我想,我会依靠着这些温暖,打败我心中的阴霾。
到家的时候,父亲已经做好了饭菜,看到同行的容天,老人家显得更加高兴,直嚷嚷着要再去市场买几个成菜,在容天的一再阻止下方才作罢。我看着桌上摆着的四菜一汤,不禁开口道:“都这么多菜了,再买菜,那里吃的玩啊。”
“家常便饭,上不了台面,容天你多包涵啊。”父亲瞪了我一眼,又转过头满脸笑容的对着容天说话。
“她不懂事,你以后要多多照顾。”我分明看到父亲用眼神无声的对着容天“说”了这样一句话。
“您放心!”容天立刻用眼神回复。
这种用脑电波和眼神交流的事情我实在不擅长也看不下去,正准备拉着曾即墨去洗手吃饭,却突然看见他也用眼神向着容天道:“容爸爸,今天和我说话的叔叔是妈妈的前男友。”
天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够了!”我没好气的打断他们的无声沟通,向着曾即墨大声说道,“曾即墨,洗手吃饭。”
这顿午饭除了我,另外三个人吃的很是欢快。席上容天不动声色的恭维父亲的菜做得好,父亲一再自谦的同时不忘感谢他过去几年对我和曾即墨的照顾,曾即墨在确定了容天到东湖市上班的消息以后,那张嘴除了吃饭便是傻笑。
我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是一家人,而我,才分明是那个过来蹭饭的客人。
“你待会就回去公司吧。”我寻了个他们说话的空隙,向着容天问道,“小林和肖卫呢?”
“吃完饭就回去。”容天刚放下碗筷,曾即墨就已经十分狗腿的递了一杯清茶给他,他接过茶杯,还不忘向曾即墨道谢。然后才回答我道,“他们俩啊,我打发他们去买些日用品。”
“小林和肖卫也来了啊。”父亲和母亲到X市去过好几次,我那边的同时他能认识个七七八八。那个时候,只要父亲、母亲一过去,那群人就会无耻的集体到我家去蹭饭吃。特别是小林和肖卫,蹭饭同时不忘释放糖衣炸弹,哄得我母亲差点认了他俩做干儿子。
“寒玉啊,明天叫大家一起过来吃饭。”我正想着怎样杜绝他们今后蹭饭的门路,父亲一句话已经堵死了我所有的门路。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容天不待我回答,又接着说道,“伯父做的饭菜这么好吃,我怕以后会经常过来蹭饭了。”
“欢迎,欢迎!”父亲像是听到什么好事一般,脸上笑开了花。
“容天啊,你记着我手机号码吧,下次你们要来吃饭,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多买点菜。”
……
父亲,其实他们仨才是你亲儿子,我是捡来的闺女吧。
吃完饭由我这个捡来的闺女去收拾餐桌和洗碗,期间容天刚准备动手帮我一起收拾餐桌,父亲就拉了他到沙发上去坐,还冲我挥着手道:“让寒玉去收拾,咱们来一局。”
我哑然失笑,在心里向容天翻了无数个白眼,正准备唤曾即墨去陪我洗碗,却看见他蹦蹦跳跳的去了父亲房间拿了棋盘出来,然后搬了个小板凳在他们旁边坐下观棋。看我愣在那里,他还好心的提醒我:“妈妈,快去洗碗。”
得,这儿子也不是我亲生的。
这个时候的我还并不知道,我心中那座的叫萧驷言的冰山已经被磨去了多少棱角。他已经小到只能遮住我的眼,只能孤独地、骄傲地立在我的心房之前,阻挡着我投向这个世界的目光。
冰山在阳光下,总有化成水的那一天。
冰雪融化了是什么?
是春天!
我站在厨房的窗前,看着窗外,阳光正好!
冬天快要到了,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