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杜宛若已经换回宫娥服饰,要不然自己的身份就会露馅了。
“你怎么进来的?”转身一看,显而易见就是晨露。
光听到‘花婉’两个字,便已能猜到是她,因为放眼整个皇宫,能叫她这个名儿的也只有晨露一人。
晨露来到杜宛若跟前,眼睛却朝周围看了看,似是在找什么人,而后就听她问,“就你一个吗?”
杜宛若有些牵强得点点头,“是……是啊,怎么了?”
晨露疑惑道,“奇怪,听说昨晚皇上在这里临幸宫人了,怎么会没人呢?”转向宛若,定定地问道,“你昨晚不是一直在这里吗?你有看到那位宫人是谁吗?”
杜宛若迅速摇头,“没有。”答得非常肯定。
晨露摸了摸下巴,“那可真怪了,昨夜我回去了一趟,没瞧见,据说有人都进来伺候梳洗了,难不成她们都在说谎?”
晨露将逼供的眼神直射杜宛若。
杜宛若背脊一僵,笑得很是僵硬,“呵呵,我想起来了,昨晚我也不在里面,把衣服放下后就被安排在门外头守夜,所以也没瞧见什么人。哦对了,一会儿皇上就会回来了,之前的嬷嬷临走前,特意叮嘱不得在此逗留,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哦,好好好。”晨露点点头,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就被杜宛若拉着从后门出去了。
说来也怪,后门竟无人把守,难怪晨露能进来了。
但人家晨露也不是傻子,就杜宛若那番声东击西,唬得人一时唬不了人一世。
又一次被分来归置被絮后,晨露全程都拿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她。
然后,她又是避免不了的放错地方。
“哎呀,你笨不笨啊,都几回了,还能放错,你干脆去坐着吧,剩下的这几件,我来收拾。”
正好杜宛若也累了,尤其昨夜被李慕辰折腾了大半夜,既然人家都开了口,她赶紧照做了。
从不知道坐下来是如此舒服的事,捶了捶站僵掉的大腿,就听晨露一面放被絮一面跟她讲话的声音。
“花婉,你见过皇上吗?”
杜宛若想了想,在宫里见过李慕辰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昨晚她都进御书房了,说没见过,应该不会有人信,于是她回道,“见过啊,怎么了?”
晨露的背对着她,正在收拾余下的最后两床,“那你知道皇上是个怎样的人吗?”
杜宛若,“这我哪儿知道,皇上是天子,又岂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妄加揣测的?”虽然这么回答没错,但回答后,杜宛若总觉得哪里不对,问题倒不是出在她的回答上,而是晨露问的这个问题上。
按道理,一个新晋的小宫娥怎么会好端端想了解一国天子是怎样的人?莫非……
捶打的手慢慢停下来,但凡女子遇到这类的问题,好像都过不了这一关,杜宛若曾以为自己已然看透,却没想到,她依旧忍不住。
刚一开口,“你是不是……”
晨露已经将东西整好,关上柜门,然后快步来到杜宛若跟前,用食指指腹将她的朱唇点住,“嘘~不是你想的那样。”
杜宛若如此近距离地看晨露,方才觉得她长得很美。
不是一眼使人惊艳的美,而是特别耐看的那种。
长长的睫毛浓密如刷,细腻柔滑的面庞,几乎看不到毛孔,最让人难忘的竟是她说话时的神情,目空一切,气质泠然,仿佛任何一句否定都会成了亵渎。
有时,杜宛若感觉自己活了两世,却远不及只有十几岁的晨露来的成熟。
◇
日复一日。
宫婢的生活终于得以适应。
期间,李慕辰昭告天下,册封了杜宛若为皇后。
其实册封大典的那天,杜宛若最怕见到的不是家人,不是太上皇和皇太后,而是晨露。
她怕自己在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同时也成为了一个骗子。
所以她化了浓厚的艳妆,再穿上李慕辰特意命人打造的金凰翎羽衣,华贵、隆重到连自己都认不出。
大典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
李慕辰终是还了杜宛若一个愿,就是让她见家人。
跟国相一家相聚的时光让杜宛若倍感幸福,所以全程都在忍着幸福的泪,看着当年已经死去的爹娘依然健在,想象不一样的现在,未来的他们也应该可以百年终老,可以安享晚年。
此次家宴中,最大的收获是得知她哥哥杜伟德竟取了妻,还生了子。
杜宛若一高兴,立马赏了许多物事给那个从未谋面的侄儿。
散席后,杜伟德是最后一个走的,从不多话的杜国相却完全变了个人,席间话最多的就是他,杜夫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多大变化。
倒是这个大哥平日虽在外话不多,但见到她这个妹妹却还是少不了啰嗦几句,可这次却一反常态,一直都没怎么开口。
杜宛若看出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准备屏退旁人,岂知,杜伟德只是深躬一礼,然后道,“微臣说几句便走。”大意就是说不必退屏人了。
杜宛若皇后的头饰太过沉重,她点不了头,于是只是笑着捶了捶眼皮,然后等着杜伟德的话。
“有些事情,做臣子的不方便问,吾等也就不问了,但希望娘娘知道,吾等都是站在娘娘这边的,永生永世都不会变!再者,不是作为臣子而是作为大哥,想跟娘娘说两句体己的话,皇上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男子,希望娘娘莫要负他。”
杜宛若不知杜伟德知道多少,但他临走时的这番话颇有深意。
想她何曾不知李慕辰是个好男人,但如若杜伟德也经历过跟她一样的经历,不知会不会同她一样走到今天。
很多时候,很多事,都不足为外人道也。
总之,家人的一番关心,她收到了,这就足够了!
当册封的余温逐渐消弭,杜宛若终是找到了深宫唯一的乐趣,那就是跟晨露在一起当宫娥的时光。
长久以来,她都没有朋友,所以极为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
李慕辰或许已经知道了她不成体统的行径,但只要他不开口,杜宛若权当他默许,继续假扮宫娥,在窗户纸捅破之前,沉浸在安定的假象中,继续欺骗,再自欺欺人。
这天。
杜宛若已能将宫娥的工作做得得心应手。
可是晨露却告诉她说,嬷嬷吩咐她俩去别的宫殿出勤。
这种现象不是没有,只是少,相对来说,她俩干的活儿在新晋宫娥间算是最轻的了。
所以跟所有寻常宫娥那样,在去的路上,杜宛若只盼不要是最脏最累的活儿就好。
她记得再过几个廊角,目的地就到了。
谁知晨露却在一旁惊嚎道,“完蛋!”
“怎么了?”杜宛若看着她。
“花婉,对不起,我忘了嬷嬷让我将上云丝的被褥拿到制造局去。”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那边正等着人过去,要不这样好了,你先过去顶着,然后我把被褥送到制造局后就去找你。”
杜宛若心想也对,她都走到这儿了,万一过去晚了,她俩都得受罚,虽然罚她的可能性很小,“那好,就听你的,快去快回。”
“欸,好。”晨露说完,转身就往回赶。
杜宛若等她走后才想起来,忘记问她去宫殿干嘛了,再一看身后,哪儿还有人啊,暗叹一气: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宫娥的工作无非就是干活儿和伺候人两种,当了大半月的宫娥,杜宛若还从未伺候过人。
所以到殿门口时,她就巴望着,千万别是伺候什么人啊。
据她所知,这一带都是宫里的老人养老的地方。
当然,这些老人多半是先帝、太太上皇以上的妃子和贵妃,而皇后,尤其是留有后嗣的皇后则另有居处。
她知道太上皇跟太后被李慕辰安顿在了独立的宫殿内,光伺候的宫人就有四五十个,足够他们差使了。
所以眼前的这座宫殿应该住着别的人。
不管什么人,只要不认识她就行。
在门外喊了半天也没见里面有动静,她只好抬手去推门。
岂料人刚走进去,就被人从后偷袭,捂她嘴的帕子上还有刺鼻的药味,紧接着她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