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变得软软的,意识时有时无。
她感觉自己被人架到了别的地方,只不过肩头被人轻轻地一推,她便朝着挂满纱帐的前方走去。
无数的纱帐层层错落在一起,好像可触见的蒙蒙雾霭,视野也化为了一片雪白。
等等,前面好像有个人。
她甩了甩头,目光无法聚焦,始终看不太清,所以感觉是,又感觉不是,但她还是朝着它一步一跄踉的走过去。
终于。
她来到了那抹身影的跟前,定睛看了许久,方才看清楚那人的脸上竟戴了面具。
她下意识地攀上那人的肩膀,抚上那张冰冷坚硬的脸,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沿着上面的彩绘一笔一笔的勾勒,仿佛这样做的话,她就能够想起什么来。
当指尖沿着边缘触及到下巴上的皮肤时,温热柔软的触感,使她终于找到了依恋,她将另一只手也攀到那人的肩上,因为不够高,她便踮起了脚尖。
脸上烧得很是厉害,而那人的身上似乎很凉,她本能的朝那人脖下蹭去,手指也不满足地探向那人的衣领处,渴望触摸到更多的肌肤。
突的。
对方捉住了她那不安分的手,好像察觉出她的异样,那人挣扎了几下,企图推开她。
谁知她偏偏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沁凉,硬是吊在那人的脖子上,用自己细嫩柔滑的脸颊,拼命地在他的脖子上蹭来蹭去。
可能对方犟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反将她打横抱起,慢慢走向了层层幔帐的最深处……
醒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好端端地睡在了出宫的高车上。
大概是车子晃动地厉害,将她晃醒了。
从软软的毛垫上爬起,头昏得厉害。
许是起来的那一下有点猛,大脑充血,支离破碎的片段瞬间涌现脑海---
一个衣衫尽褪的男子……背着虚光……看不清脸……如雨点般的吻……男子在她的身上驰骋……痛苦与极乐的交织……
她霎时为那些不堪入目的片段,软回到毛毯上,整个人震惊得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
脑子里空白半晌,只留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判断---
她被皇后算计了!!!
◇
大婚之期如约举行。
杜宛若被杜家风光送嫁,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万人空巷的盛况。
红色描金的龙凤抬轿,长长的仪仗队,所行之处皆可见百姓一一叩首的情景。
这一切,都如从前如出一撤。
三天前,她被皇后摆了一道。
事后,她思考良多。
皇后乃魏王的生母,那么那天日跟她……的男人应该就是魏王了。
原以为在大婚之前,哪怕就是昨夜,她都以为魏王会采取行动,可惜,直到天明她都没有看到一星半点的动静。
难道说,皇后和魏王只是打算利用她给太子摸黑,亦或是日后以此事来要挟她为他们办事?
无论哪一种,她都不会让他们得逞如愿的!
重生就是有一点好,那便是同样一件事能轻而易举地猜到结局。
果然跟以前一样,进宫的路线还是依照风水禅师的卜算来的,因她命中缺水,必然是要经过城内那座有名的望雀桥。
杜宛若自觉此生已输了一成,足可见棋局的胜负已分,若再苟活下去也只是对悲惨命运的徒劳抗争,与其如此,不如一死了之!
就在抬轿经过桥正中,她趁所有人不备,从轿上直接跃上桥栏,在无数惊愕的目光中,纵身一跳。
入秋的河水异常冰冷,它们很快将她裹进腹中,水流冲散了她的凤冠霞帔,她像一朵凋零的木槿慢慢失去生机。
她从没想过,重活一世,竟会是这样一个收场。
或许她本就不该重生,自己跟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比还是太过单纯了。
即便已经知道谁是敌,谁是友,预知了将来,那又如何?
结果不还是一样吗?
可叹,这一世她连两个月都没活到就死了。
现在想来,什么都不重要了,人都已经死了,再说什么都晚了。
一段冗长的、无知无觉的黑暗过后。
突然有一天,她感觉到了疼。
是那种身体被撕裂的剧烈之痛,她不明白一个人死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难道是死了两回的后遗症?
死亡的烙印已经印在了她的灵魂上,所以即便成为了孤魂野鬼,也时不时伴随着锥心刺骨的痛。
这是上天在惩罚她吗?
惩罚她傻了两世,即使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依旧不争气地选错了路。
值得庆幸的是,那次疼痛以后过了许久许久,她都没有再疼过,她不得不认为自己已然死透了,所以连半点活着时候的感受都没了。
内心深处。
她竟有些怀念那时的痛了,有人说过,一个人在受的同时也在施予。
她承受痛苦时,是否也给别人带来了什么可贵之物?
她说不上来,这大概只有被施予的一方才能回答吧。
又过了许久。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因为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因为周围总是黑洞洞的,她像是被困在一个空间里,而这个空间究竟有多大,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这里很安静,而且只有她一个。
也不知是何时,她有了一丝感知,那是除了很久以前的痛以外,第一份从外界传来的感知。
她不清楚该如何形容这份感知带来的感受。
是暖暖的?滑滑的?嫩嫩的?
好像除了以上那些,还有别的什么,她说不上来。
但这样的感知到后来越来越多,可以说是频频出现。
难道她是即将要转生了吗?
说来可笑,她重生过一次,但一直以来的感受却令她很陌生,或许重生之前的人都会经历一次,只是再次回到这里就又不记得了吧。
她平静地等待着再次睁眼的那一刻……
床板上的手指动了动。
这样一个轻微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许是休养了太久,当杜宛若再次睁眼时,并没有感到很困难。
人虽是醒了,但她久久地忘记了思考,只是双目呆滞地平视前方,直到不远处一声脆响,是瓷器打坏的声音。
大概终于有人发现她醒过来了。
那人没有奔到床头来看她,而是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足以扰乱空气的急切身影,风一般地来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