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她和太子大婚还有大半个月,时间不紧不慢,却也迫在眉睫。
在这个节骨眼上,杜宛若已经分身不暇,她还真是不太想插手杜伟德的事。
尤其他的事,向来很无聊,不用问,猜都猜得到,一定又是想甩掉那家的姑娘,自己又不肯出面做坏人,只好过来请她这尊佛挡一挡了。
杜宛若瞥了眼案上的卷轴,方知采龄适才忙出忙进,原是给她搬画像来的。
但是看着堆积如山的卷轴,她可不记得自己有送过那么多画像给李慕辰,遂问采龄,“怎么那么多画?我不就送了几幅吗?”人已来到案边坐下。
采龄嬉笑着回道,“太子殿下说,近日得了几幅不错的丹青,即是还画就顺道一起带回来。”
杜宛若了然,“他倒是有心了。”
她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把目光折回到那些画上,心叹:李慕辰果然心细如尘,送画像一事都是隐秘而为,见不得光,但大张旗鼓受了当朝太子‘赏赐’,势必会引人注意,而多送几幅的话,正好可以将那些画像隐藏其中,神不知鬼不觉又顺理成章,必要时还能送出去,权当人情。
因为刚才杜宛若在洗澡,即便是一家人,但毕竟都已成人,杜伟德未经允许,始终等在门外,不敢贸然入内。
杜宛若吩咐采龄将那些名门闺秀的画像收好,而其余的摆在一旁,然后才为她大哥开了门。
“宛若。”杜伟德含着笑意走了进来,一身淡绿的华服,衬着他本就英俊的五官葳蕤生光。
“大哥,许久不见你过来看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妹妹。”可不是嘛,有事就过来了,平日都是把她晾在一旁,感觉上,作为哥哥,齐王比他更称职。
杜伟德赧然一笑地走到案边,拂摆坐下,“话也不是那么说嘛,哥哥可是打心眼里疼你,虽不常带你出去玩,但总会带些稀罕物回来送给你,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杜家就你一个独宝,爹娘将您含在嘴里怕化掉,捧在手心怕碎掉,你又是当朝国相千金,岂可总是抛头露面?你自小长于深闺,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多险恶……”
这些话,杜宛若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简直能倒背如流。
如果换做以前,她定是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但此刻却没有。
大概是重生的缘故,这些耳熟能详的唠叨话,对她来说可谓弥足珍贵,长久地唤起她心底的柔软。
就像他大哥说的那般,她自小长于深闺,被那么多重羽翼保护呵护,她根本不知世道险恶,所以上一世才会被骗,以至于输得那么惨,落得那般田地。
这是现今眼前正滔滔不绝的大哥,绝对无法想象的光景。
许是久未等到该来的‘制止’,杜伟德倒有些不习惯了,话到最后竟无话可说,方才留意到坐在一侧直盯着自己看的杜宛若,竟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从未见过这个妹妹拿这种眼神凝望自己。
鄙视?没有。
蔑视?没有。
仰慕?不会吧?我是还没睡醒吗?
杜伟德不由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得他低呼一声。
杜宛若连忙起身,关切道,“大哥你怎么了?”
杜伟德用一种受宠若惊地目光盯着她,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地表情,抬头拂上她靠过来的额头,接着再摸了摸自个儿的,不烫啊。
“你,病了?”语调里全是难以置信。
杜宛若,“……”
她蓦地惊觉自己此刻‘行为异常’,忙又坐下,清咳两声,假意地望了圈周围,见到隔壁案上摆放的画卷,故意岔开了话题,“太子殿下送了不少丹青,兴许大哥以后用得着,就从我这儿拿几幅走吧。”
杜伟德欣然接受了,但他此番过来可不是来讨这些身外之物的,他还没忘前来的目的,正苦于难以启齿。
杜宛若却已然起了身,“走吧。”
她还不了解杜伟德?刚一看到他脸上显露出来的为难之色,便知又是那档子事。得,也别要人家开口了。
杜伟德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杜宛若已经答应了帮忙。
不多时,她二人便以受邀之名外出,实则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秋高气爽的季节,天气时好时坏。
这不,刚前脚出门,后脚就下起了绵绵秋雨。
幸而雨不大,而且所乘的是马车,所以即使下雨也淋不到哪儿去。
目的地也是不远,马车行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杜伟德先下了车,然后是采龄,最后才是杜宛若。
别瞧杜伟德是国相长子,平日出来也就随身带着一个小厮鞍前马后,有好奇者问过,他只说,这样清爽。
于是,今天他也秉持着‘清爽’之风,只带了一个年岁跟采龄差不多大的下人出来。
即使雨小,地面也已经湿漉漉,一行四人都没预料到会下雨,所以根本没备伞,只好一路小跑到不远的檐下,衣服上沾了点水,倒不算太狼狈。
杜伟德的小厮叩了门,不一会儿便来人开了门,对方一见四人中有两个衣着光鲜,气质不凡,立即就认出应是所等之人,也没询问,直接将他们迎了进去。
因为下雨,杜宛若也没怎么看外面,只知他们来的是一处住家,看着里面平淡无奇的格局,猜想大概是哪个员外郎的府邸吧。
以往杜伟德让她帮忙总会找这种样子的地方,外头嘴杂,地方又缺乏隐秘,他在京中交友甚广,随便找个熟人借地处理这些事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这次的地方选得却让杜宛若有点看不上眼。
就算退万步来讲,实在没地方了,以她大哥的为人,即便是花大价钱求人,也必然会找个好一点的地方。
果不其然,在下人的引路途中,相问下,杜伟德告诉她,此地乃是对方所选。
这就难怪了。
不过,就这选地儿的眼光来看,对方估计也不是什么有地位的人,更不是什么有品位的人。
杜宛若不免心中多了几分把握。
被下人引至一处厢房外,下人便离了。
采龄和小厮均候在门口,杜伟德选择原地稍等片刻,所以入内的只有杜宛若一个。
进门后,她就有留意厢房里面明显给人布置过了。
有花、有熏香,倒比外头精看了不少,却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绘有香兰的素雅屏风竖在房中,影绰可见其后的妙人身影。
叮地一声,拨弦之声很快在空气中漾开。